《乔布斯传》

2018/09/01 reads 共 60292 字,约 173 分钟

《乔布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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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苹果公司的标识是不是如同我女儿告诉我的一样,是在向伟大的英国计算机先驱阿兰·图灵(AlanTuring)致敬。图灵破译了战争时期德国的电码,最后却食用浸过氰化物的苹果自杀了。乔布斯回复我说,他希望自己曾经考虑过这一点,但实际上并没有。

“我小的时候,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适合人文学科的人,但我喜欢电子设备,”他说,“然后我看到了我的偶像之一,宝丽来创始人埃德温·兰德(EdwinLand)说的一些话,是关于既揎长人文又能驾驭科学的人的重要性的,于是我决定,我要成为这样的人。”

​ 在我写的富兰克林以及爱因斯坦的传记中,最让我感兴趣的话题就是,一个具有强烈个性的人身上集合了人文和科学的天赋后所能产生的那种创造力,我相信这种创造力也是在21世纪建立创新型经济的关键因素。

​ 这是一本关于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企业家的书,关于他过山车一般的人生,关于他炽热强烈的个性。他对完美的狂热以及积极的追求彻底变革了六大产业:个人电脑、动画电影、音乐、移动电话、平板电脑和数字出版。你可能还会想到第七个产业:连锁商店。对于零售连锁产业他算不上彻底变革,但的确重新描绘了这个产业的画面。此外,他通过开发应用程序,为数字内容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市场,而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能依赖网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仅制造出革命性的产品,还在自己的第二次努力下成就了一家充满生命力的公司,这家公司继承了他的基因,集中了一群极富想象力的设计师和大胆创新的工程师,他们能够将他的设想发扬光大。

​ 史蒂夫·乔布斯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是被领养的。“我的父母在这件事情上对我很坦率。”他回忆道。他记得很清楚,六七岁的时候,他坐在自家屋前的草地上,向住在街对面的女孩讲述这件事情。“这是不是说明你的亲生父母不要你了?”女孩问。“天哪,我当时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乔布斯这么说,“我跑回家,大声哭喊。我父母说:‘不是这样的,你要理解这件事情。’他们当时很严肃,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他们说:‘我们是专门挑的你。’他们两人都这么说,并且放慢语速向我重复这句话。他们强调了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

​ 保罗·乔布斯想把自己对机械和汽车的热爱传递给儿子。“史蒂夫,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工作台了。”他边说边在车库里的桌子上划出一块。乔布斯还记得父亲对手工技艺的专注曾让自己印象深刻。“我觉得爸爸的设计感很好,”他说,“因为他什么都会做。要是家里缺个柜子,他就会做一个。给家里搭栅栏的时候,他给我一把锤子,这样我就能跟他一起干活儿了。”

50年后,当年的栅栏依然包围着山景城那处房子与院落。乔布斯向我展示的时候,轻抚着栅栏的木板,回想起了父亲深深植入他脑中的一课。老乔布斯说,把柜子和栅栏的背面制作好也十分重要,尽管这些地方人们是看不到的。“他喜欢追求完美,即使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会很关心。”

​ 通过汽车,父亲让史蒂夫第一次接触到了电子设备。“他对电子设备并没有很深的了解,但他经常在汽车以及其他修理对象上跟电子设备打交道。他为我展示了电子设备的基本原理,我觉得很有趣。”更有趣的是去废品堆里寻找零部件的过程。“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进行一次废品站之旅。我们会寻找发电机,或者化油器,还有各种各样的元件。”他还记得看着父亲在柜台前谈价格。“他很揸长讨价还价,因为他比卖家更清楚零件的合理价格。”这一点对于实现他父母当初领养他时许下的承诺很有帮助。“我上大学的钱是这么来的:我父亲会花50美元买下一辆已经开不动的福特猎鹰(FordFalcon)或者其他什么破车,花几个星期修好它,然后以250美元的价格卖出去——而且他不会去报税。”

受到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LloydWright)“适合美国普通百姓的简单现代之家”这一设想的启发,埃奇勒建造了廉价房屋,这些房屋的特点是:落地的玻璃墙、开放式的平面设计、无遮蔽的梁柱构造、混凝土地面以及大量的滑动玻璃门。“埃奇勒做得很好,”乔布斯有一次和我在附近散步时说,“他造的房子整洁漂亮,价格低廉,质量优秀。他们把干净的设计和简洁的品位帯给了低收入人群。房子本身有很棒的小特色,比如地板下安装了热辐射供暧设施。我们小的时候,铺上地毯,躺在上面,温暧舒适。”

  乔布斯说,他对埃奇勒建造的房屋的欣赏,激发了他为大众制造设计精良的产品的热情。“我喜欢把很棒的设计和简便的功能融入产品中,而且不会太贵,”他一边向我指出这些房屋的干净典雅之处,一边说道,“这是苹果公司最初的设想,我们在制造第一台Mac电脑时就尝试这么做,并在iPod上实现了这个设想。”    乔布斯家的对面曾经住着一个成功的房地产经纪人。“他也不是很聪明,”乔布斯回忆说,“但看起来他好像赚了不少钱。于是我爸爸就想:‘我也能干这一行啊。’我记得他拼命努力,去上夜校,通过了执照考试,进入了房地产业。紧接着,房地产市场崩溃了。”结果,乔布斯一家经济拮据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当时史蒂夫还在上小学。他妈妈在生产科学仪器的瓦里安联合公司(VarianAssociates)找到了一份记账员的工作,他们家也给房子办理了第二份抵押贷款。有一天,他的四年级老师问他:“关于这个世界,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乔布斯回答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爸爸一夜之间就破产了。”虽然如此,乔布斯还是很为父亲感到骄傲,因为他从来没有学会那种卑躬屈膝的态度和圆滑诡诈的作风,尽管这些特质能让他成为一个业绩更好的经纪人。“想卖出房子,你就必须巴结别人,爸爸不擅长这个,他本性也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我很钦佩他。”保罗·乔布斯做回了老本行——机械师。

这个地区与遍布美国的千千万万个绿树浓荫的地区不同的一点是,即便是个一无所长的人也想成为工程师。“我们搬到这里时,每个角落都能看到杏子和李子果园乔布斯回忆说,“但因为军事投资的关系,整个地区开始急速发展起来。”乔布斯受到眭谷历史的浸淫,渴望自己也能施展拳脚。

在乔布斯10岁那年,惠普公司已经拥有9000名雇员,并且成为每一个渴望稳定收入的工程师都梦寐以求的一流企业。在硅谷的发展中,最重要的一项技术显然是半导体。仅仅几年的时间,这一地区就出现了超过50家生产半导体的公司。

芯片产业赋予该地区一个全新的名字。从1971年1月起,每周发行的专业类报纸《电子新闻》(ElectronicNews)的专栏作家唐·赫夫勒(DonHoefler),开始了一组系列报道,标题为“美国眭谷”。这一綿延40英里的圣克拉拉谷,从南旧金山穿过帕洛奥图,一直延伸到圣何塞,贯穿其中的是该地区的商业主干道国王大道”(ElCaminoReal),这条道路曾经连接着加州的21所教会,而现在,这条繁忙的道路所连接的企业和新兴公司每年吸引着全美1/3的风险投资。“成长于此,我受到了这里独特历史的启发,”乔布斯说,“这让我很想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像大多数孩子一样,他开始受身边大人们的热情影响。“住在我周围的父亲们大都研究的是很酷的东西,比如太阳能光伏电池和雷达,”乔布斯回忆道,“我对这些东西充满了惊奇,经常向他们问这问那。”这些邻居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拉里·朗(LarryLang),跟乔布斯家隔了7户人家。“他是我心中惠普工程师的标准形象:超级无线电爱好者、铁杆电子迷,他会带东西给我玩。”当我们走到朗的老房子时,乔布斯指着车道说:“他把一个碳精话筒、一块蓄电池和一个扬声器放在车道上。他让我对着话筒说话,声音就通过扬声器放大出来了。”乔布斯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话筒一定要有电子放大器才能工作。所以我跑回家,告诉父亲他错了。”

  “不对,肯定需要放大器。”父亲的口气很肯定。当史蒂夫提出异议时,父亲说他疯了。“没有放大器是不可能工作的,这其中是有诀窍的。”

  “我不停地对我父亲说不是那样的,让他亲眼去看看,最终他跟我一起走到邻居家,看到了。他说:‘我还是赶紧走人吧。’”

  这件事在乔布斯的心中印象深刻,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父亲不是万事通。然后,他发现了一件让他更加不安的事情:自己比父母还要聪明。他一直很仰慕父亲的智慧和才能。“他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我以前一直认为他特别聪明。他不怎么看书,却会做很多事情。机械方面的东西他几乎样样精通。”然而碳精话筒这件事,乔布斯说,让他的想法开始动摇,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比父母更聪明、更敏捷。“这种想法出现在脑海中,对我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时刻。当我意识到自己比父母更聪明时,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异常羞愧。我永远忘不了那一瞬间。”他后来告诉朋友,这个发现,再加上自己是被领养的这个事实,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孤立——与世隔绝一般——脱离了父母,也脱离了世界。    不出意料,乔布斯在读完三年级之前被送回家两三次。不过父亲当时已经把他当做特殊的孩子来对待了,他以平静但有力的态度向学校阐明,他希望学校也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听着,这不是他的错,”乔布斯回忆当时父亲是这么对老师说的,“如果你提不起他的兴趣,那是你的错。”乔布斯的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因为他在学校犯错而惩罚过他。“我父亲的父亲是个酒鬼,还会用皮带抽他,但是我连一巴掌都没有挨过。”他又补充说,他的父母“都知道责任在学校,学校没有激发我学习的兴趣,而是让我去背一些没用的东西”。他开始展现出性格中的多面性,敏感又偶尔迟钝,易怒而又超然,这也是他以后生活中的状态。

四年级快结束时,希尔夫人给乔布斯作了测试。“我的得分是髙中二年级水平。”他回忆说。不光是他自己和他的父母,连老师们也发现了,他在智力上真的是非常特别,学校允许他连跳两级,直接升入七年级。这也是可以让他挑战自我并受到激励最简单的方法了。他的父母明智地决定让他只跳一级。

这样一种过渡有些突然。这个有点儿社交障碍的不合群的孩子发现自己身处一群比自己大一岁的人中间。更糟糕的是,他读六年级的地方是另一所学校:克里滕登中学。这所学校离原来的蒙塔·洛马小学不过八条街之隔,但在很多方面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这所学校地处一个充斥着少数族裔帮派的社区。“打架几乎天天发生,厕所里的敲诈也是如此,”硅谷记者迈克尔·S·马隆(MichaelS.Malone)这样写道,“学生们经常把刀带到学校来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乔布斯到这里的时候,一群学生刚因为轮奸而被监禁,隔壁学校因为在一场摔跤比赛中打败了克里滕登而导致己方的校车被毁。

  乔布斯经常被欺负,到七年级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给父母下达了最后通牒。“我坚持要他们送我去别的学校。”他回忆说。这在经济上对他的父母来说是个艰难的挑战。当时他们家勉强能够收支平衡。但那样的时刻,毫无疑问,父母最终一定会满足他的意愿。“他们一开始反对,我就告诉他们,如果要我回到克里滕登的话,我就再也不上学了。所以他们就调查了一下最好的学校在哪里,然后倾尽所有,在一个更好的地区,花21000美元买下了一座房子。”    几年后,他反思自己的精神感受时说,宗教应该更多地强调精神体验,而不是一味遵守教条。“当基督教太过基于信仰,而忽略了以耶稣的方式生活或者从耶稣的角度看世界时,它的精髓就消失了,”他告诉我,“我觉得不同的宗教就好比通往同一栋房子的不同的门。有时候我觉得这栋房子存在,有时候我又觉得它不存在。这是最神秘的。”

那时候,他的恶作剧一般都会用到电子设备。有一次,他在家中连接了几个扬声器。杨声器也可以用做麦克风,他在自己的衣柜里建了一个控制室,这样就可以偷听其他房间的声音了。有天晚上,他正戴着耳机偷听父母房间的声音,父亲逮到了他,愤怒地要求他拆除整套系统。

很多晚上他都会造访他以前的工程师邻居拉里·朗的车库。朗最终把那只令乔布斯魂牵梦萦的碳精麦克风送给了他,还让他迷上了希斯工具盒(Heathkits)一一当时广受欢迎的用来制作无线电设备或其他电子装备,但需要自己组装的工具套装。“希斯工具盒里面有各种各样用不同颜色编号的插件板和零部件,还有解释其使用原理的操作手册。”乔布斯回忆,“它让你意识到你能组装并搞懂任何东西。你做完几个无线电装置后,就会在目录里看到电视机,你会说,这个我也能做,目卩便你并不会真的去做。我很幸运,因为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父亲,还有希斯工具盒都让我相信,我能做出任何东西。”

  朗还让乔布斯加入了惠普探索者俱乐部,这是一个每周一次的聚会,每周二晚在公司餐厅进行,有大概15个学生参加。“他们会从实验室里请来一个工程师,给我们讲讲他正在研究的东西,”乔布斯回忆,“我爸爸会开车送我去。我感觉那儿就是我的天堂。惠普当时是发光二极管(LED)行业的先锋,所以我们就会讨论发光二极管的一些问题。”因为当时父亲为一家激光公司工作,所以乔布斯对发光二极管特别感兴趣。

探索者俱乐部的孩子们被鼓励做一些项目,乔布斯决定做一台频率计数器,这是用来测量一个电子信号中每秒钟的脉冲数量的。他需要一些惠普制造的零件,所以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惠普的CEO:“那个时候,所有的电话号码都是登记在册的,所以我在电话簿上寻找住在帕洛奥图的比尔·休利特,然后打到了他家。他接了电话并和我聊了20分钟,之后他给了我那些零件,也给了我一份工作,就在他们制造频率计数器的工厂。”乔布斯髙中第一年的暑假就在那里工作。“我爸爸早上幵车送我去,晚上再把我接回家。”

  他的工作主要就是在一条流水线上“安装基本元件”。一部分工友对这个爱出风头的孩子有些不满,因为他是通过给CEO打电话才得到了这份工作的。

乔布斯喜欢工作。他曾经送过报纸——下雨的时候父亲会开丰送他——在他高中第二年的时候,周末和暑假他都在一家巨大的电子器材商店哈尔泰克(Haltek)做仓库管理员。

在店里堆满了厚厚目录的木制柜台前,人们会为了开关、电阻、电容和最新的存储芯片讨价还价。乔布斯的父亲以前也曾为汽车部件做过这样的事情,因为他比店员还清楚零件的价格,所以每次都能还价成功。乔布斯在这点上学习了父亲。他热衷于谈判并中获得实惠,这也让他对电子零件有了更充分的了解。他会去电子产品的跳蚤市场,比如圣何塞交换大会,为了一块带有值钱芯片的电路板跟人讨价还价,然后把那些芯片卖给哈尔泰克商店的经理。

不到一年,他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攒够了钱,可以换一辆带阿巴斯(Abarth)发动机的红色菲亚特850轿跑车了。“我爸爸帮我买车并检査了车况。把挣的钱攒起来去买东西的那种满足感太让人兴奋了。”

也是在那一年夏天,在他结束髙二即将升入高三的时候,乔布斯开始抽大麻。“那年夏天我第一次抽大麻,当时我15岁,之后就经常抽了。”有一次他父亲在他的菲亚特车上发现了一些大麻。“这是什么?”他问。乔布斯平静地回答说:“大麻。”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直面父亲的愤怒。“那是我唯一一次真的和爸爸发生争执。”他说。但他父亲又一次屈从于他的意愿。“他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抽大麻了,但我不愿意保证。”实际上,到了高中第四年,他已经同时使用迷幻药和大麻了,并且还在探索睡眠剥夺的致幻效果。“我开始加大吸食大麻的剂量。我们偶尔也会用迷幻药,通常是在旷野中或是在车里。”

“他经常一个人在角落里做自己的事情,压根不想跟我或者班上的其他人有任何交流。”麦科勒姆后来说。他从来没有放心地把储藏室的钥匙给过乔布斯。有一次乔布斯需要一样市面上找不到的零件,他就给制造商——底特律的伯勒斯公司(Burroughs)——打了一个对方付费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正在设计一个新产品,想要测试一下那个部件。几天之后,这个部件通过航空包裹寄到了乔布斯手上。当麦科勒姆问他从哪儿弄来的时候,乔布斯带着一种旁若无人的骄傲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是怎样打对方付费电话并且编故事的。“我很愤怒,”麦科勒姆说,“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做这样的事情。”乔布斯的反应则是:“我没钱打电话,而那家公司很有钱。”

麦科勒姆的课程是三年,但乔布斯只上了一年。

沃兹尼亚克

在麦科勒姆班上的时候,乔布斯碰巧与一个本校的毕业生成了朋友,此人就是斯蒂芬·沃兹尼亚克(StephenWozniak)①。沃兹尼亚克一直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并因为在班上展现出的杰出才能而成为全校的传奇人物。他的弟弟曾经和乔布斯一起参加过游泳队,而他本人比乔布斯大了将近5岁,对电子学的了解也远超乔布斯。但从情商以及社交方面的能力来说,他依然是个高中生极客。

  和乔布斯一样,沃兹尼亚克也从父亲那里学到了很多。但两人学到的东西是不同的。乔布斯的父亲是个高中辍学生,他在修理汽车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通过买卖零部件赚取可观的利润;而人称“杰里”的沃兹尼亚克的父亲弗朗西斯·沃兹尼亚克(FrancisWozniak),是加州理工学院工程系的杰出毕业生,还是校橄榄球队的四分卫,他十分崇尚工程学并且瞧不起那些从事商业、市场或销售的人。他后来成为了洛克希德公司的火箭专家,设计导弹制导系统。“我记得他告诉我,工程学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史蒂夫·沃兹尼亚克后来回忆说,“工程学将社会带入了一个新的层级。”

  沃兹尼亚克最早的记忆之一,就是在一个周末去了父亲工作的地方,看到了一些电子部件,父亲“把我跟这些部件一起摆在桌上,这样我就可以拿着玩了”。父亲试着让显示器上的一条波形保持平直,以证明自己设计的电路能够正常工作,而沃兹在一旁看得入了迷。“我能看到,爸爸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重要的,而且他做得很棒。”那个时候的沃兹就会问父亲各种问题,都是关于屋子里随处可见的电阻和晶体管的,父亲就会拿出一块黑板,给他解释这些部件是干什么的。“他会从原子和电子开始讲起,给我解释电阻是干什么的。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就给我解释电阻是怎么工作的了,不是用方程式,而是用很具体形象的方式。”

  沃兹的父亲还教给了他其他一些东西:绝不撒谎,这深深扎根于他那单纯、不善社交的个性之中。“我父亲信奉诚实,极端的诚实。那是他教我的最重要的事情,我从没有撒过谎,到今天也是这样。”(仅有的例外就是他恶作剧的时候。)除此之外,这位父亲还给儿子灌输了对于极大野心的厌恶,这一点沃兹与乔布斯不同。他们结交40年以后,2010年,在一场苹果公司的产品发布活动上,沃兹回顾了他们之间的这种差异。“我爸爸跟我说,你总是想做一个中庸的人。”他说,“我不想成为一个像史蒂夫那样的高端人物。我爸爸是个工程师,那也是我想做的。我太腼腆了,永远不可能成为像史蒂夫那样的商业领袖。

  到了四年级,沃兹尼亚克成为了他自称为“电子小孩”的一类人。对他来说,盯着一只晶体管要比跟一个姑娘眉来眼去来得容易,他就以矮矮胖胖、有点儿驼背的形象示众,大多数时间他都埋头于电路板中。在乔布斯还在为了一个连他父亲都解释不清的碳精话筒而迷惑的年纪,沃兹尼亚克已经在使用晶体管搭建对讲系统了,这个系统带有放大器、继电器、灯和蜂鸣器,连接了相邻的6座房子中孩子们的卧室。乔布斯还在玩希斯工具盒的时候,沃兹尼亚克已经在组装来自世界上最先进的无线电制造商哈里克拉夫特(Hallicmfters)的发射器和接收器了,他还和父亲一起获得了业余无线电执照。

  沃兹花了大量的时间在家阅读父亲的电子学期刊,他着迷于关于新式计算机的那些故事,比如强大的埃尼阿克(ENIAC)。在接触到布尔代数之后,他惊奇地发现其实计算机系统一点儿也不复杂,而是非常简单。八年级的时候,他基于二进制理论造出了一台计算器,把100只晶体管、200只二极管、200只电阻装在了10块电路板上。在当地一项由空军举办的赛事上,尽管参赛者中还有十二年级的学生,但这台计算器还是赢得了最高奖。

  与沃兹同龄的男孩已开始跟女孩约会、参加各种派对,而他觉得这些都比设计电路更为复杂,他显得更加不合群了。“之前我还挺受欢迎的,但突然间我就被孤立了,”他回忆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跟我说话。”他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办法:搞些幼稚的恶作剧。高中四年级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电子节拍器——音乐教室里用来打拍子的、会发出“滴答”声的装置——然后他意识到“滴答”声听上去很像是炸弹定时器的声音。于是他把一些大块电池的标签撕掉,把它们绑在一起,然后放进了学校的储物柜里。他设定好装置,一旦柜门被打开,“滴答”频率就会变高。那天晚些时候,他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又一次获得了学校的最高数学奖。然而,等待他的是警察。校长布吕德先生(Mr.Bryld)在装置刚被发现时就被叫到了现场,他一把抓起那个玩意儿,紧贴胸口,抱着它勇敢地跑到了操场,然后把上面的电线拆掉。沃兹强忍着,但还是控制不住笑了出来。那天他真的被送到了青少年拘留中心,在那儿过丁一晚上。沃兹认为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他在里面教其他犯人把通到天花板上风扇的电线接到铁窗上,这样一且有人碰到就会被电击一下。

  对沃兹来说,被电击就好像是获得荣誉奖章一样。作为一名硬件工程师让他很自豪,但这也意味着触电是家常便饭。他曾经发明过一种轮盘赌游戏:四个人把拇指按在槽里,球落下之后,其中的一个会被电到。“搞硬件的人才愿意玩这个游戏,搞软件的都太胆小了。”他这么强调。

  到了高中四年级,他在喜万年公司(Sylvania)得到了一份兼职工作,人生中第一次有机会在计算机前工作。他从书上自学了FORTRAN语言,并阅读了当时大多数电子系统的使用说明,从数字设备公司(DigitalEquipment)的:PDP-8开始。之后,他研究了最新的微芯片的规格,开始使用这些最新的元器件重新设计计算机。他为自己定的挑战是:使用最少的元器件来实现。“我关上房门,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完成了这项工作。”他回忆说。每天晚上,他都会努力在前一天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自己的设计。到四年级结束时,他已经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了。“我设计的计算机,使用的芯片数量只有市面上产品中芯片数量的一半,但我的设计还停留在图纸上。”他从没有跟他的朋友提到过这些。毕竟,大多数17岁的孩子都在忙着干其他事情。

  髙中第四年感恩节的周末,沃兹拜访了科罗拉多大学。学校放假了,但他找到了一个工程系的学生,那个人带着他参观了实验室。沃兹尼亚克请求父亲送他去那里读书,尽管州外学生的学费并不是他们轻易拿得出的。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沃兹可以去科罗拉多大学读一年,但一年之后必须转回离家较近的迪安扎(DeAnza)社区学院。1969年秋天抵达科罗拉多之后,沃兹把大把的时间用在了恶作剧上(包括印发大量写着“去你妈的尼克松”的传单),以至于未能通过一些课程的考试,被学校留校察看。此外,他编写了一个程序,不停地计算斐波那契数列,占用了大量的计算机运行时间,学校威胁要他承担费用。为了不让父母知道这些事,他转学到了迪安扎。

  在迪安扎愉快地度过了一年后,沃兹尼亚克决定休学去赚钱。他在一家为交通部门生产计算机的公司里找到了工作,一名同事还给了他丰厚的馈赠:将一些多余的芯片提供给沃兹,让他将一直停留在图纸上的计算机变成现实。沃兹尼亚克决定使用尽可能少的芯片,一方面作为对自己的挑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利用同事的慷慨。

  沃兹的大多数工作都是在附近一个朋友家的车库中完成的,此人就是当时还在家园高中读书的比尔·费尔南德斯(BillFernandez)。为了让工作顺利完成,他们喝了很多克雷格蒙特奶油苏打水,然后骑着自行车去森尼韦尔的西夫韦超市退还瓶子,换到钱后再买更多汽水。“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把它叫做奶油苏打水电脑。”沃兹尼亚克说。这其实是一台可以做乘法的计算器,通过一系列开关将数字输入,然后用小灯显示的二进制码呈现结果。

  1970年秋天,奶油苏打水电脑完工后,费尔南德斯告诉沃兹尼亚克,他应该见见家园高中的一个人。“他叫史蒂夫,跟你一样喜欢恶作剧,也跟你一样喜欢电子学。”这应该是继32年前休利特走进帕卡德的车库之后,硅谷历史上意义最重大的一次车库会面。“史蒂夫和我就在比尔家门前的人行道上坐了很久,分享彼此的故事——大多是关于我们搞的恶作剧,还有各自做过的电子设计,”沃兹回忆说,“我们有如此多的共同点。一般来说,我很难向别人解释清楚我做的设计,但史蒂夫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我喜欢他。他痩巴巴的,但是充满了活力。”乔布斯也印象深刻。“沃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我还懂电子学的人,”他从专业的角度这么说,“我立刻就喜欢上他了。我比自己的真实年龄要显得更成熟,而沃兹正相反,我们拉平了。沃兹非常聪明,但情商方面却像是我这个年龄的人。”

  除了对计算机的兴趣,两人还都热爱音乐。“那时候是音乐的鼎盛时期,”乔布斯回忆说,“就好像贝多芬和莫扎特还活着一样。真的。人们回顾那个时期时真的会这么想。沃兹和我深深沉醉其中。”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沃兹让乔布斯迷上了鲍勃·迪伦(BobDylan)。“我们一直追随着圣克鲁兹一个叫斯蒂芬·皮克林(StephenPickering)的家伙,他会放出迪伦的行踪动向,”乔布斯说,“迪伦会录下自己所有的音乐会,但他身边的一些人不是很谨慎,所以这些磁带很快就到处都是了。盗版也到处都是。而这个皮克林收集了他所有的磁带。”

  搜寻迪伦的录音带很快就变成了两人的合作项目。“我们两个会游走于圣何塞和伯克利地区,到处寻找迪伦的盗版磁带并收集它们,”沃兹说,“我们会购买迪伦歌词的小册子,然后熬夜解读这些歌词。迪伦的话可以触动我们心中的创造性思维。”乔布斯说:“我有超过100个小时的磁带,包括他1965年和1966年巡回演出的每一场演唱会。”也是在这些演唱会上,迪伦尝试了电子乐。乔布斯和沃兹两人都购买了髙端的TEAC牌双卷盘录音设备。“我把我的调成低速挡,把好几场演唱会录到一盘带子上。”沃兹尼亚克说。乔布斯的痴迷与他不相上下。“我没有买大的扬声器,而是买了一副很棒的耳机,我会躺在床上听上好几个小时。”

  乔布斯在家园高中的时候曾经组织过一个俱乐部,进行音乐灯光表演,也搞些恶作剧(他们曾经把一个刷了金色漆的马桶坐垫粘到了一个花盆上)。他们的俱乐部叫做“巴克鱼苗”(BuckFryClub)②,借以取笑校长的名字。当时已经毕业的沃兹尼亚克和朋友艾伦·鲍姆(AllenBaum)也在乔布斯高中三年级结束的时候加入了他的校内圈子,欢送即将毕业的四年级学生。40年后,当乔布斯再一次回到校园时,他在当年那场恶作剧发生的地方停了下来,指给我看:“看见那个阳台了吗?我们就是在那儿挂的标语,也是在那儿锁定了我们的友谊。”在鲍姆家的后院里,他们拿出一张已经扎染成学校标志性绿白相间颜色的大号床单,在上面画了一只巨大的竖起中指的手。鲍姆慈爱的犹太人母亲甚至帮他们一起画,还告诉他们怎么处理色彩渐变和阴影部分,好让整个画面看上去更加真实。“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窃笑着说。他们设计了一个由绳子和滑轮组成的装置,这样一来,在毕业生们行进到阳台下方时,床单会缓缓落下,他们还在上面签上了巨大的字母“SWABJOB”,这是取自三个人名字中的字母,意思是“沃兹尼亚克-鲍姆-乔布斯联合出品”。这场恶作剧成了学校的传奇,也让乔布斯再一次被停学处分。

  在另一场恶作剧中,使用到了沃兹尼亚克发明的一个可以发射电视信号的便携装置。他会带着这个装置走进一个大家都在看电视的房间,比如说宿舍,然后悄悄按下按钮,电视屏幕就会受到静电千扰而变得模糊。有人站起来猛敲电视机的时候,沃兹就松开按钮,于是画面就会恢复正常。一旦那些毫不怀疑的观众们开始顺着他的意愿不断起身,他就会提高难度。他会让画面一直模糊着,直到有人去碰一下天线。最终他会让一群观众以为扶着天线的同时还必须单脚着地或者手放在电视机顶部。多年以后,在一场主题演讲上,乔布斯也遇到了视频无法播放的麻烦,他放下演讲稿,讲述了当年和沃兹一起玩这个装置时的快乐。“沃兹会把它装在口袋里,然后走进一间宿舍,那里会有一群人在看《星际迷航》,他就开始在电视机上捣乱,这时就会有人站起来准备去修,他脚刚抬起来沃兹就会让电视恢复正常,脚落地之后沃兹又再次让电视画面变模糊。”乔布斯站在台上作出扭曲的表情,笑着说:“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被气成我现在这个样子。      

免费打电话的蓝盒子

也就是那时候,发生了一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也确立了今后他们合作关系的模式:乔布斯认为蓝盒子不该再停留在业余爱好阶段了。他们可以制作然后销售。“我把剩下的元件都集中起来,比如说盒子、电源和数字键盘,然后想出了定价方式。”乔布斯说,这也预示了他日后在创立苹果公司过程中将扮演的角色。成品的大小差不多有两副扑克牌那么大,所有的零部件价值40美元,乔布斯决定以150美元的价格出售。

  追随着诸如“咔嚓船长”这样的飞客的脚步,两人也给自己起了别名。沃兹尼亚克成了“伯克利蓝”,乔布斯叫做“奥拉夫·图巴克”(OlafTobark)。他们会敲响各个宿舍的门,寻找感兴趣的人,然后把蓝盒子连上电话和扬声器进行演示。潜在的买家在一旁看着,他们就会现场演示给诸如伦敦的丽兹酒店这样的地方打电话,或者是拨打澳大利亚的“打电话听笑话”服务电话。“我们做了大概100个蓝盒子,几乎全卖出去了。”乔布斯回忆说。    “如果不是因为蓝盒子,就不会有苹果公司,”乔布斯后来回想说,“这一点我百分百确定。沃兹和我学会了怎样合作,我们也获得了信心,相信自己可以解决技术问题并且真的把一些发明投入生产。”他们创造的仅用一小块电路板的装置,竟可以控制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基础设施。“你无法想象那给了我们多少信心。”沃兹也有同样的感触。“出售它们也许不是个好主意,但这让我们看到,我的工程技术和他的远见卓识结合起来,我们可以做出怎样的一番事业。”他说。蓝盒子的这段奇妙经历为两人之间即将诞生的合作关系建立了一个模板:沃兹尼亚克就是个文雅的天才,创造出一项很酷的发明,然后就算送给别人他也很高兴;而乔布斯会想出怎样让这个发明方便易用的方法,然后把它包装起来,推向市场,赚上一笔

他也不想去斯坦福,尽管就在家旁边,而且可能会给他提供奖学金。“去念斯坦福的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说,“他们一点儿艺术性都没有。我想要上的是更富有艺术性的、更有趣的学校。”

  他坚持唯一的一个选项是里德学院,位于俄勒閃州波特兰市的一所私立文理学院,也是全美最贵的大学之一。他在伯克利看望沃兹的时候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被告知里德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同时父亲还试图劝说史蒂夫不要去那里,母亲也劝他。他们说,里德的学费太高了,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但他们的儿子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不能去里德学院的话,那么他就哪儿都不去。如往常一样,父母又一次妥协了。

里德的在校生只有1000人,规模只有家园高中的一半。学校以自由精神及嬉皮士生活方式著称,与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并存的是学校严格的学术准及核心课程。5年前,迷幻启蒙运动的领袖蒂莫西·利里(TimothyLeary)在他的“精神探索联盟”高校之旅中,曾经盘腿坐在里德学院的草地上,大声呼喊:“就如同过去所有我们在其中寻找神性的伟大宗教一样……那些古老的目标都隐喻着现在——打开心扉、自问心源、脱离尘世(Turnon,tunein,dropout)。”许多里德学院的学生把这三条吿诫奉为座右铭,学校在20世纪70年代的退学率超过了1/3。

  1972年,乔布斯要开学了,他的父母开车带他来到了波特兰。但他又做出了叛逆的举动:拒绝父母送他进校园。事实上,他甚至连“再见”和“谢谢”都没有说。后来他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充满了愧疚:

  这是一生中真正让我觉得羞愧的一件事。我当时不够体贴,伤害了他们的感情。我不该那么做的。他们为了能让我去那儿读书竭尽全力,但我就是不愿意他们在我身边。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有父母。我就想像个搭火车四处流浪的孤儿一样,突然出现在校园,没有根,没有与外界的联系,也没有背景故事。

乔布斯对东方精神,尤其是佛教禅宗的信奉,并不是心血来潮或年轻人的一时冲动。他投入了他特有的那种激情,这些东西也在他的性格中根深蒂固。“史蒂夫是个十足的禅宗信徒,”科特基说,“禅宗对他的影响非常深。这一点你可以从他极简主义的美学观点和执著的个性上看出来。”佛教对直觉的强调也深深影响了乔布斯。“我开始意识到,基于直觉的理解和意识,比抽象思维和逻辑分析更为重要。”他后来说。然而,他的激情让他很难实现真正的涅槃;内在的平静、内心的平和或者说为人的圆润这些禅修者的特质,并未在他身上有所显现。

  他和科特基还喜欢玩一种源于19世纪德国的变种象棋——克里斯皮尔棋(Kriegspiel),游戏中两名玩家背靠背坐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棋盘和棋子,但无法看到对手的情况。旁边会有一名仲裁员告知他们走的每一步棋是否违反规则,他们则必须想办法弄清楚对手的棋子分布情况。“最疯狂的一盘棋,是有一次下暴雨的时候,他们俩坐在壁炉旁,”当时作为仲裁员的霍姆斯回忆说,“他们两个服了迷幻药后开始下棋,下得非常快,我几乎都跟不上他们。”

  还有一本书在乔布斯大一那年深深影响了他——也许影晌得有点儿过分——就是《一座小行星的新饮食方式》(DietforaSmallPlaneth)作者是弗朗西丝·摩尔·拉佩(FrancesMooreLappé),书中颂扬了素食主义对个人以及对我们整个星球的益处。“我就是那时候发誓不再吃肉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地球。”乔布斯回忆道。但这本书也进一步将他推向了极端的饮食习惯,包括催吐、禁食,或者连续几个星期都只吃固定的一两样食物,比如胡萝卜或苹果。

  乔布斯和科特基在大一这年成为了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史蒂夫比我还深陷其中,”科特基说,“他完全靠吃麦片生存。”他们会去一个农民合作社买东西,乔布斯会买一盒麦片,吃上一个星期,再买点儿散装的健康食品。“他会买一些椰枣和杏仁,还有许多胡萝卜,他有一台冠军牌榨汁机,我们会做胡萝卜汁和胡萝卜沙拉。曾经有个故事说史蒂夫吃了太多的胡萝卜,皮肤都变成橘黄色了,这个故事可不完全是瞎编的。”朋友们都记得,史蒂夫的皮肤有时候会呈现出一种日落时分太阳般的橘黄色。

乔布斯在读过20世纪初出生在德国的营养学狂热者阿诺德·埃雷特(ArnoldEhret)所著的《非黏液饮食治疗学》(MucuslessDietHealingSystem)一书后,饮食习惯变得更加怪异。埃雷特坚信饮食中只应该包括水果和不含淀粉的蔬菜,这样的话就可以防止身体产生有害的黏液;他还提倡定期通过长时间的绝食来清理身体。这就意味着,即使是麦片也不能再吃了一一还有所有的米饭、面包、谷类以及牛奶。乔布斯开始提醒朋友们,他们的百吉饼中也隐藏着黏液的危险。“我以我惯有的方式疯狂陷入其中。”他说。有一次,他和科特基整个星期都只吃苹果,之后乔布斯开始尝试更加纯粹的绝食。一开始先是两天不吃东西,最终发展到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然后通过摄入大量的水和多叶蔬菜来结束绝食。“一周过后,你就会有很美妙的感觉了,”他说,“不用消化食物,可以让你获得很多活力。我当时状态很好,我觉得自己随时可以走路去旧金山。”

素食主义与佛教禅宗,冥想与灵性,迷幻药与摇滚乐——那个时代寻求自我启迪的校园文化中,这几样标志性的行为,被乔布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集于一身。尽管如此,他骨子里电子极客的唷流仍在涌动,并在将来的某一天与他身上的其他特质完美地结合。

里德兰也觉得乔布斯十分有魅力。“他总是赤着脚走来走去,”他后来回忆说,“让我感到震撼的是他的激情。他只要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就会把这种兴趣发挥到非理性的极致状态。”乔布斯熟练掌握了利用凝视和沉默来征服别人的技巧。“他的招数之一就是死死盯着正在和他讲话的人。他会一直注视着对方的眼球,然后问一个问题,要对方在不回避他目光的情况下回答。”

弗里德兰教给了史蒂夫现实扭曲力场,”科特基说,“他极富魅力,也会骗人,可以让事态屈从于他的超强意志。他很机智,充满自信,还有一点儿独断专行。史蒂夫很钦佩这些,他和罗伯特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之后,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乔布斯也从弗里德兰身上学会了怎样让自己成为焦点。“罗伯特是个非常善于交际也非常有魅力的人,一个真正的推销员,”科特基回忆说,“我第一次见到史蒂夫的时候,他羞涩又谦逊,非常内敛。我想是罗伯特教会了他怎样销售产品,怎样与别人交往,怎样展现自我,怎样控制局面。”弗里德兰身上的气场很强。“他走进一个房间,别人立刻就会注意到他。史蒂夫刚刚来到里德学院的时候则恰恰相反。他跟罗伯特相处一段时间后,身上的羞涩开始逐渐褪去。”    乔布斯后来说,把父母的钱花在了根本不值那么多钱的教育上,他也开始有负罪感。“我那工薪阶层的父母省下来的钱全花在学费上了,”他在那场著名的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演讲中提到,“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千什么,也不知道大学能如何帮我搞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标。但我却在花着父母的毕生积蓄。所以我决定退学,我也相信,一切都会顺利。”

  他并不是真的想离开里德学院,他只是不想再付学费,也不想再去上那些提不起他兴趣的课程了。惊人的是,校方竟然容忍了这一切。“他有一颗渴求知识的心,这很让人感兴趣,”教导主任杰克·达德曼(JackDixdman)说,“他拒绝不动脑筋地接受事实,任何事情他都要亲自检验。”即使在乔布斯停止交学费之后,达德曼还是允许他旁听课程,并且可以继续待在宿舍和朋友们在一起。

  “我一退学,就不用去上那些我不感兴趣的必修课了,我可以去上那些看起来有意思的课。”他说。这其中有一门书法课非常吸引他,因为他注意到校园里的大多数海报都画得很漂亮。“我学到了衬线字体和无衬线字体,怎样在不同的字母组合间调整其间距,以及怎样作出完美的版面设计。这其中所蕴涵的美、历史意味和艺术精妙之处是科学无法捕捉的,这让我陶醉。”

  这也再一次证明,乔布斯总是有意识地将自己置身于艺术与科技的交汇处。在他所有的产品中,科技必定与完美的设计、外观、手感、精致、人性化甚至是浪漫结合在一起。他是追求友好图形用户界面的先锋。在这一方面,那门书法课程是意义非凡的。    在此期间,乔布斯在里德学院作为一名边缘人物,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他大多数时间都光脚走路,下雪天的时候穿着凉鞋。伊丽莎白·霍姆斯为他做饭,努力照顾到他过分的饮食习惯。他会拿汽水瓶去换零钱,继续每个周日去哈雷·克里希纳寺吃免费的素食,穿着羽绒服住在他以每月20美元的价格祖下的没有供暧的车库房间里。他需要钱的时候,就去心理学系的实验室,维护那些用于动物行为实验的电子设备。克里斯安·布伦南也会偶尔来访,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自己的心灵以及对个人觉悟的追求上了。

  “我当时身处一个神奇的时代,”他后来回忆说,“提升我们觉悟的是禅宗,还有迷幻药。”即便是后来,他依然赞扬致幻剂让自己得到了更多启发:“使用迷幻药是一段意义非凡的经历,也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迷幻药让你看到硬币的另一面,当药效退去之后你就记不清楚了,但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它让我更清楚什么是重要的——创造伟大的发明,而不是赚钱。应该尽我所能,将此生放回历史和人类思想的长河。”

20世纪60年代末,各种文化潮流在旧金山和硅谷交汇。技术革命伴随着军事承包商的发展而兴起,并迅速扩展到电子公司、微芯片制造商、视频游戏软件设计师和计算机公司。这里出现了黑客的亚文化群——云集于此的有资深玩家、电话飞客、电子朋克、业余爱好者以及纯粹的极客——包括那些不愿遵照惠普模式行事的工程师和他们不合群的孩子们。这里有准学术性的团体在研究迷幻药的效果,参与者包括来自帕洛奧图增强研究中心(AugmentationResearchCenter)的道格·恩格尔巴特(DougEngdbart),他后来参与发明了电脑鼠标以及图形用户界面;还有肯·凯西(KenKesey),他为了歌颂毒品举行了一场声光盛宴,请来了一支乐队表演,而这支乐队就是后来的“感恩而死”。在这里,湾区垮掉的一代发起了嬉皮士运动,伯克利的言论自由运动诞生了一批叛逆的政治活跃分子。在此基础上,一系列实现自我、追求心灵启迪的行为风靡一时——禅宗和印度教,冥想和瑜伽,原始尖叫和感觉剥夺,伊莎兰治疗法①和电击休克治疗法。

  嬉皮士信仰与计算机力量的交融,思想与科技的结合,都在史蒂夫·乔布斯的身上得到了体现,他早晨冥想,然后去斯坦福旁听物理学课程,晚上在雅达利工作,并梦想着能创办自己的事业。“有些奇妙的事情正在这里上演”,回首彼时彼处,他说道,“最好的音乐来源于此——感恩而死、杰弗逊飞船乐队(JeffersonAirplane)、琼·贝兹(JoanBaez)、詹尼斯·乔普林(JanisJoplin),集成电路以及《全球概览》(TheWholeEarthCatalog)之类的事物也在这里诞生。”

  起初,技术人员和嬉皮士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很多反主流文化的人认为电脑是不祥的,是奥威尔式的专制统治工具,应该为五角大楼和统治阶层所独有。在《机器神话》(TheMythoftheMachine)一书中,历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LewisMumford)警告说,电脑正在一点一点吞嗤我们的自由,损害“有益人生的价值观”。那一时期穿孔卡片上的一条警告语——“请勿折叠、卷曲或损坏”——成为了左派反战人士的讽刺用语

  但到了20世纪70年代初期,人们的想法开始转变。“计算机从作为官僚机构的控制工具而被不屑一顾,变成了作为个人表达与自由解放的象征而被欣然接受。”约翰·马尔科夫(JohnMarkoff)在他研究反主流文化群体与计算机产业关系的书《睡鼠说了什么》(WhattheDormouseSaid)中这样写道。理查德·布劳提根(RichardBrautigan)在他1967年创作的诗《慈爱的机器照看一切》(AllWatchedOverByMachinesofLovingGrace)中就描绘过这样的场景,而当蒂莫西·利里宣称个人电脑已经成为了新的迷幻药,并将他那句著名言论②改写成“开机,启动,接入”(turnon,bootup,jackin)时,电脑致幻便得到了证实后来成为乔布斯朋友的音乐人波诺当时经常与他讨论,为什么那些来自湾区的沉溺于摇滚乐和毒品的叛逆反主流文化分子,最终帮助创建了个人电脑产业。“那些开创了21世纪的人,都像史蒂夫一样,他们是来自西海岸、吸着大麻、穿着凉鞋的嬉皮士,他们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他说,“东海岸、英格兰、德国以及日本的等级制度不鼓励这种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式。60年代孕育的这样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思维模式,恰恰有助于人类对一个尚不存在的世界展开想象。”

  有一个人在推动反主流文化人群与黑客的联合中发挥了作用,他就是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Brand)。这个爱开玩笑的梦想家,在数十年间不断制造快乐和创意,参与了60年代初在帕洛奥图的迷幻药研究。他与一同接受试验的肯·凯西创办了赞美迷幻药的“旅行节”,他还出现在汤姆·伍尔夫(TomWolfe)的《令人振奋的兴奋剂实验》(TheElectricKool-AidAcidTest)的开头,他与道格·恩格尔巴特合作创造了利用声光演示新技术的方法,并称其为“演示之母”。“我们这一代的大多数人都将电脑看做集权控制的化身而蔑视它”,布兰德后来写道,“但有一小部分人——也就是后来被称做黑客的人——欣然接受了电脑并开始将它们转变成解放的工具。这一举动后来被证明是通向未来的正确道路。”

  布兰德经营着一桩名为“全球卡车商店”(TheWholeEarthTruckStore)的生意,刚开始只是一辆四处游荡的卡车,出售各种很酷的工具和教育材料。1968年,为扩大影响范围,他创立了《全球概览》。创刊号的封面就是那张著名的从太空拍摄的地球照片,副标题是“通往工具之路”。潜在的含义是科技也能成为人类的朋友。布兰德在创刊号的第一页上写道:“一个关乎私密的个人力量的领域正在蓬勃发展——这样的力量可以让个人实现自己的教育,找到自己的灵感,塑造自己的环境,与任何感兴趣的人分享自己的经历。《全球概览》的宗旨就是寻找和推广可以协助这一发展进程的工具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Fuller)紧随其后写了一首诗,开头是这样的:“我在那些可靠的工具和器械中看到了上帝……”

  乔布斯对《全球概览》着了迷。他尤其钟爱的是1971年的停刊号,当时他还在上髙中,之后他一直带着这期杂志,去了大学,去了团结农场。“在停刊号的封底上,有一幅清晨乡间小路的照片,就是那种如果你有冒险精神,会在搭便车旅行时看到的景象。照片下面有一行字:‘求知若饥,虚心若愚。’”布兰德将乔布斯视为该杂志致力于颂扬的那种混合文化的最完美的化身。“史蒂夫就处在反主流文化与科技的交汇处,”他说,“他看到了工具为人所用的本质。”

  布兰德出版这份杂志得到了波托拉协会(PortolaInstitute)的帮助,这是一个致力于当时计算机教育这个新兴领域的基金会。该基金会也帮助成立了人民电脑公司(People-sComputerCompany),这并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个出版通讯的组织,他们的口号是“向人民传输计算机的力量”。该组织偶尔会在周三的晚上举行聚餐,两名常客——戈登·弗伦奇(GordonFrench)和弗雷德·摩尔(FredMoore)——决定成立一家更正规的俱乐部,大家可以在这里分享个人电子设备的最新消息。

  他们受到了《大众机械师》(PopularMechanics)杂志1975年1月刊的启发,这期杂志的封面照是第一台个人计算机——阿尔泰(Altair)。阿尔泰其实没什么——只是价值495美元的一堆零部件,还必须被焊接到一块电路板上才能执行非常少的任务,但对于业余爱好者和黑客们来说,它预示着一个新纪元的来临。比尔·盖茨和保罗·艾伦(PaulAllen)看了那一期杂志后,就开始研发用于阿尔泰的BASIC语言版本。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也被这期杂志深深吸引了。当阿尔泰的评测样机来到人民电脑公司的时候,它立刻成为了弗伦奇和摩尔决定成立的俱乐部的首次会议的中心议题       每天下班以后,沃兹尼亚克就回到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饭,然后就回到惠普公司连夜研究他的计算机。他把零件散布在他的小隔间里,搞清楚它们放置的部位,然后焊到主板上去。之后他开始编写软件程序,能够让微处理器在屏幕上显示图像。因为承担不起使用电脑的花费,他所有的代码都是手写的。几个月之后,他准备好测试了。“我在键盘上按了几个键,然后就震惊了!那些字母都显示在了屏暮上。”那天是1975年6月29日,星期天,个人电脑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那是历史上第一次,”沃兹尼亚克后来说,“一个人在键盘上按下几个字符,然后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看到它们立刻被显示了出来。”

  乔布斯也大吃一惊。他连问了沃兹尼亚克好几个问题:这台电脑能联网吗?是否有可能添加一块磁盘作为存储器?他还开始帮沃兹尼亚克找来零件。最为重要的就是DRAM(动态随机存取存储芯片)。乔布斯打了几个电话,就免费从英特尔得到了一些芯片。“史蒂夫就是那样的人,”沃兹尼亚克说,“他知道怎么跟销售代表说话。我就不行,我太羞涩了。”

  每次会议开场,费尔森施泰因都会进行一个“映射”环节,发表一些简短的评论,然后由一名指定的爱好者进行正式的演示,最后是“随机存取”环节,大家随意走动,互相交流。沃兹由于太害羞,通常不会在会上发言,但大家在会议结束后会聚集在他的机器旁,他就会很自豪地演示他的进展。摩尔为这个俱乐部灌输的精神就是交换与分享,而不是做买卖。“这个俱乐部的主题,”沃兹说,“就是乐于奉献,帮助他人。”这是黑客伦理的一种体现:信息应该是免费的,也不能迷信权威。“我之所以设计AppleI,就是因为我想把它免费贡献给别人。”沃兹尼亚克说。

  但比尔·盖茨不是这么想的。他和保罗·艾伦完成了阿尔泰电脑的BASIC语言编译器后,家酿计算机俱乐部的成员复制了该编译器并且在没有付费给他的情况下相互分享,这让盖茨很是没料到。于是他绘俱乐部写了那封著名的信:“请大多数业余爱好者们意识到,你们的软件都是偷来的。这公平吗?……你们这样做只会让别人不再愿意编写好的软件。谁能承受得起无偿进行专业的工作?……如果有谁愿意付钱的话,给我来信,我会很感激。”

  与盖茨类似,史蒂夫·乔布斯也不希望沃兹尼亚克的发明——不管是蓝盒子还是电脑——是免费的。所以他说服了沃兹,让他不要再免费送出他的设计原理图反正大多数人也没时间来自己搭一台电脑,这是乔布斯的理由。“我们为什么不做好印刷电路板然后卖给他们呢?”这就是他们合作关系的一个写照。“每次我设计出一样很棒的东西,史蒂夫就会找到办法为我们赚到钱。”沃兹说。他承认,他自己绝不会有赚钱的想法。“我心里从没有想过要卖电脑,”沃兹回忆道,“是史蒂夫说的,我们把这些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卖出去一些。”

  乔布斯想到了一个计划,付钱给雅达利公司的一个熟人,让他帮忙绘制电路板,然后制作50张左右。这样的花费是1000美元上下,还要加上给设计者的酬劳。他们可以把每块电路板卖40美元,这样的话利润大概是700美元。沃兹不相信他们能把电路板都卖掉。“我甚至看不出怎么收回成本。”他回忆说。因为银行拒付他的支票,他已经惹恼了房东,现在每个月只能用现金付房租。

  乔布斯知道怎样说服沃兹。他没有争辩说他们一定能赚钱,而是说这一定会是一次有趣的经历。“即使我们赔了钱,我们也能拥有一家公司,”乔布斯说,当时他们正开着他的大众汽车转悠,“在我们的一生中,至少有这么一次,我们会拥有一家公司。”这句话对沃兹尼亚克的诱惑太大了,比变成富人的诱惑还要大。沃兹尼亚克回忆道:“想象一下那种情景我就兴奋,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创办一家公司!天哪!我立马就同意了,我怎么可能拒绝?”

  为了筹集所需资金,沃兹尼亚克以500美元的价格卖掉了自己的惠普65计算器,但是最后买家只给了一半的钱。乔布斯则把自己的大众汽车卖了1500美元。当初他父亲就反对他买这辆车,乔布斯也必须承认父亲是对的。事实证明那辆车的确让人头疼。实际上,买下这辆车的人两个星期之后就回来找乔布斯,说引擎坏掉了。乔布斯同意支付维修费用的一半。虽然有这些小挫折,但在把各自微薄的积蓄投入之后,他们现在已经拥有了1300美元的运营资本,还有产品设计以及一个计划。他们就要建立自己的电脑公司了

既然决定开公司了,就要给公司起个名字。乔布斯之前又去了一次团结农场,在那里给格拉文施泰因苹果树剪了枝,沃兹去机场接他。在回洛斯阿尔托斯的路上,两人讨论了好几个名字。他们考虑过一些典型的技术词汇,比如“矩阵”(Matrix);或者自己创一个新词,像“Executek”,融合了“执行”与“科技”;又或者干脆用个直白又无趣的名字,比方说“个人电脑股份有限公司”(PersonalComputerInc.)。决定名字的截止日期是第二天,因为乔布斯准备递交申请文件了。最后,乔布斯提议叫“苹果电脑公司”①。“我那段时间正在吃水果餐,”他解释说,“我刚刚从一个苹果农场回来。这名字听上去有意思,有活力,不吓人。‘苹果’削弱了‘电脑’这个词的锐气。还有,这能让我们在电话簿上排在雅达利之前。”他告诉沃兹,如果到第二天下午还想不到更好的名字,那就用“苹果”。他们真的用了。

  “苹果”——这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个词立刻释放出友好而简洁的信号。这个名字既有一点儿标新立异,又不会让人觉得古怪。名字里带有一点点反主流文化、返璞归真的气息,又十分美国化。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苹果电脑——制造了一种有趣的分裂感。“这个名字有点儿无厘头,”迈克·马库拉(MikeMarkkula)说,他后来成了这家新公司的第一任董事长,“它会让你仔细回味。苹果和电脑,这两者根本扯不上关系啊!如此一来,就增加了我们的品牌知名度。”

  沃兹尼亚克还没有准备好全身心加入苹果。他骨子里还是个惠普的人,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他还想保留自己在那儿的工作。乔布斯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盟友,一来是要帮助说服沃兹,二来是在自己和沃兹有意见分歧的时候打破僵局。所以他请来了朋友罗恩·韦恩,雅达利那个曾经开过老虎机公司的中年工程师。

  韦恩知道,要让沃兹尼亚克离开惠普很困难,当下也没有必要让他离开那儿。当前的关键问题是说服他将他的电脑设计归为苹果公司所有。“沃兹对自己设计的电路有一种家长情结,他希望这些电路能有其他应用,或者让惠普也可以使用,”韦恩说,“乔布斯和我意识到,这些电路将会是苹果公司的核心。我们在我的公寓里讨论了两个小时,终于让沃兹接受了这个条件。”他的理由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师,只有和一个伟大的营销人员合作,才有可能被世人所铭记,这就要求沃兹的设计全部专属于这家新公司。乔布斯很髙兴,也很感激,因此他将新公司10%的股份赠与了韦恩,让他成为了苹果公司的皮特·贝斯特(PeteBest)。更为关键的是,当乔布斯和沃兹在某个问题上有分歧时,韦恩可以决定最后的结果。

  “他们两个很不同,却组成了一支强大的队伍。”韦恩说。乔布斯有时候像恶魔附身一样,而沃兹则像个被天使控制着的孩子。乔布斯有虚张声势的本事,这让他可以做成事情,虽然有时候要利用别人。他有时候极富魅力,能让你着迷,但他也可以冷酷、残忍。而沃兹尼亚克却很害羞,有点儿社交障碍,这让他显得如同孩子一般可爱。“沃兹在某些方面十分聪明,但他就像个天才白痴一样,跟不认识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就会手足无措。”乔布斯说,“我们是最佳拍档。”乔布斯敬畏沃兹在技术设计方面的才华,沃兹则佩服乔布斯的商业能力,这样相得益彰。“我从来都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也不想触怒别人,但史蒂夫就有这个本事,给陌生人打电话还能让人家帮他做事,”沃兹尼亚克说,“他对他认为不聪明的人会很粗暴,但他从没有粗鲁地对待过我,即使到了后来,有些问题我给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在沃兹尼亚克同意让他的新电脑设计成为苹果公司的财产之后,他还是觉得这些设计应该首先提供给惠普,因为那是他工作的地方。“我觉得,在我还任职于惠普的情况下,把我作出的设计告知他们是我的责任,”沃兹尼亚克说,“这是正确的,也是符合伦理标准的。”于是在1976年的春天,他向老板以及高级经理们展示了自己的成果。会上的髙级主管对这个设计印象颇佳——也有些难以取舍——但最后他还是说这不是惠普所能开发的。至少就现阶段而言,它还只是业余爱好者的玩具,无法融入公司的高品质细分市场。“我很失望,”沃兹回忆道,“但这也意味着我可以自由地投入到苹果公司的合作关系中去了。”

  1976年4月1日,乔布斯和沃兹去韦恩在山景城的公寓起草合作协议。韦恩说他有“用法律术语书写文件”的经验,所以这份三页纸的协议是由他完成的。他的“法律术语”确实运用得很好,各个段落都是以这样华丽的辞藻开头的:“在此注意……在此进一步注意……据此,考虑到各方利益分配……”但对于股权和利润的分配是简单明了的——45%—45%—10%——协议中还规定,任何超过100美元的支出,都需要得到至少两名合伙人的同意。此外,各方的责任也都划分明确。“沃兹尼亚克主要负责电子工程的执行;乔布斯负责电子工程和市场营销;韦恩负责机械工程以及文书工作。”乔布斯用小写字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沃兹小心翼翼签上了草体字,韦恩的签名是难以辨认的潦草字体。

  之后韦恩就退缩了。乔布斯开始计划借入并花掉更多的钱,韦恩便想起了以前自己公司失败的教训,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过程。乔布斯和沃兹都没有个人资产,但韦恩在他的床垫里藏了金币(他担心世界经济崩溃)。因为构成苹果公司的是非常简单的合伙人关系,而不是公司体系,所以合伙人个人需要对债务负责任,因此韦恩担心潜在的债权人会向自己追债。所以11天之后,他就回到了圣克拉拉的办公室里,带着一份“退出声明”和一份合作协议修正案。“经过协议各方的重新评估,”修正案开头说,“韦恩将不再以‘合伙人’身份参与公司运作。”文件中提到,作为对他持有的10%公司股份的回购,他得到了800美元,此后不久又得到了1500美元。

  如果当初他留在了苹果公司并继续持有这10%的股份,那么到2010年底这些股票的价值是大约26亿美元。然而,现在他住在内华达州帕朗市的一座小房子里,玩玩老虎机,靠社会保险金度日。他宣称自己毫不后悔。“我作了当时对我最有利的选择,”他说,“他们两个都是疯狂的家伙,我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我不准备冒那样的险。”

  苹果公司正式成立之后不久,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就共同登台,在家酿计算机俱乐部进行了一次演示。沃兹展示了他们最新生产出来的一块电路板,描述了上面使用的微处理器、8Kb的内存,以及他编写的BISIC语言的程序版本。他还强调了“关键部件”是人性化的键盘,而不再是笨重的、让人困惑的由大堆灯泡和开关组成的面板。然后轮到乔布斯讲话。他指出苹果的产品与阿尔泰不同,所有的关键元部件都已经内置在机器中了。然后他问了大家一个问题:人们愿意花多少钱来购买这么一台完美的机器?他是在努力让大家看到苹果电脑的惊人价值。这是他在后来几十年的产品发布会上一直沿用的华丽辞藻。

  然而观众并不是很感兴趣。苹果电脑使用的是二流的微处理器,而不是英特尔8080。但是有一个重要人物留了下来,想要获得更多信息。他的名字叫保罗·特雷尔(PaulTerrell),1975年他开了一家电脑商店ByteShop,就在门洛帕克的国王大道上。而一年之后的现在,他已经有了三家店,并且计划将其发展为全国连锁。乔布斯非常兴奋能给他私下作演示。“看看吧,”他说,“你会喜欢上你看到的东西。”特雷尔看后印象深刻,把自己的名片给了乔布斯和沃兹。他说:“保持联系。”

  “我来跟你联系了。”第二天,乔布斯说着这句话赤脚走进了ByteShop。他做成了买卖。特雷尔同意订购50台电脑。但是有一个条件。特雷尔并不想要只值50美元的印刷电路板,因为顾客买了这个之后还要再去买芯片然后自己组装。这也许能吸引一些狂热的爱好者,但大多数顾客不愿意这么麻烦。他要的是完全组装好的产品。为此他愿意每台出价500美元,货到付款,现金结账。

  乔布斯立刻给还在惠普的沃兹打了电话。“你现在坐着吗?他问。沃兹回答说没有。不管怎样乔布斯还是把消息告诉了他。“我被震住了,完全雳住了,”沃兹尼亚克回忆说,“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

  为了完成订单,他们需要价值15000美元的零部件。在家园高中和他们一起搞恶作剧的艾伦·鲍姆以及他的父亲,愿意借给他们5000美元。乔布斯想从洛斯阿尔托斯的一家银行借一些钱,但银行经理看了看他,不出所料,拒绝了。他去了哈尔泰克商店,提出拿苹果公司的股杈换取一些零部件,但商店老板认为他们只是“两个年轻的邋遢小子”,也柜绝了。雅达利的奥尔康愿意卖给他们芯片,但必须预付现金。最终,乔布斯说服克拉默电子公司(CramerElectronics)的经理亲自打电话给保罗·特雷尔,确认对方是否真的下了一个25000美元的订单。当时特雷尔正在开会,他听到喇《八里在叫他,说有紧急来电(乔布斯不停地打电话)。克拉默公司的经理对他说,两个衣着邋遢的小子走进自己的店里,挥舞着一张ByteShop的订单。订单是真的吗?特雷尔确认了订单的真实性,克拉默商店同意将零件预支给他们,账期30天          乔布斯一家位于洛斯阿尔托斯的房子,成为了这50块AppleI主板的组装工厂。主板必须在30天内送到ByteShop,因为零件的付款期限就是30天。所有人都加入了——乔布斯和沃兹,还有丹尼尔·科特基和他的前女友伊丽莎白·霍姆斯(她已经脱离了之前加入的邪教组织),以及乔布斯怀孕了的妹妹帕蒂。帕蒂空出来的卧室,以及厨房的桌子,还有车库都变成了工作地点。霍姆斯曾经上过珠宝课程,所以她被安排焊接芯片。“大多数我都做得不错,可是有几个被我滴上了助焊剂。”她说。这让乔布斯很不高兴,他埋怨道:“我们可没有多余的芯片。”事实的确如此。他把霍姆斯调到了厨房桌子上去负责记账和文书工作,他自己负责焊接。他们做完一块电路板后,就交到沃兹尼亚克手中。“我会把装好的主板连接上电视机和键盘进行测试,看看能不能工作,”他说,“如果能工作了,我就把它装进盒子里,如果不能的话,我还要找出哪只管脚没插好。”

  保罗·乔布斯也停下了自己修理汽车的副业,这样一来苹果公司的一帮人就能占用整个车库了。他在车库里放了一张长长的旧工作台,在他刚弄好的石膏板墙上挂了一张电脑示意图,还装了一排贴好标签的抽屉用来放零件。他还用好几台加热灯搭了一个高温箱,这样就可以测试主板在高温下连夜运转的状态。每当他的儿子脾气爆发的时候(这是很常见的现象),保罗·乔布斯就会把自己的冷静传输给他一些。“怎么啦?”他会说,“火烧屁股了?”作为交换,他偶尔会把电视机借走,因为这是家中唯一的一台,他要看橄榄球比赛的终场。这时候,乔布斯和科特基就会到外面的草坪上弹吉他。

  乔布斯的母亲并不介意自己的家被一大堆零件和客人占领,但是儿子越来越怪异的饮食习惯让她很受挫。乔布斯的饮食强迫症总是招来她的白眼,”霍姆斯回忆说,“她只想要儿子健康,而乔布斯却会发表一些奇怪的宣言,比如:‘我是个果食主义者,我只吃由处女在月光下采摘的叶子。’”

  12块组装好的主板经过沃兹尼亚克检验合格后,被乔布斯送到了ByteShop。特雷尔有点儿吃惊。没有电源,没有外壳,没有显示器也没有键盘。他期待的可不是这样的产品。但乔布斯死死盯着他,他只好同意收货付钱。

  30天之后,苹果公司已经接近赢利状态了。“这些主板的实际造价比我们预想的要低,因为零件我买得很划算,”乔布斯回忆道,“所以我们卖给ByteShop50块主板收回的钱,足够支付100块主板的材料费。”通过把剩下的50块卖给朋友和家酿计算机俱乐部的同仁,他们可以真正实现赢利了。

  伊丽莎白·霍姆斯正式成为了苹果的兼职记账员,时薪4美元,她每周从旧金山回来一次,想办法把乔布斯支票簿上的数目移入总账。为了看上去像一家正规公司,乔布斯租用了接听电话服务,所有的留言都会被转给他母亲。罗恩·韦恩为公司设计了商标,他使用维多利亚时代插图小说风格的华丽线描,画的是牛顿坐在一棵树下,边框上还引用了华兹华斯的一句诗:“一个灵魂,永远孤独地航行在陌生的思想海洋中。”这是略显古怪的一句格言,其实更加符合罗恩·韦恩的自身形象,而不是苹果公司。也许更加贴切的诗句来自华兹华斯对法国大革命的发起者的描述:“能活在黎明时光是何等幸福/但在那时是个青年更胜似天堂!(Blisswasitinthatdawntobealive/Buttobeyoungwasveryheaven!)”正如后来沃兹欣喜谈到的:“我想我们参与了历史上最伟大的革命,我很髙兴自己是其中的一分子。”

  沃兹已经开始思考下一代机器了,所以他们把当时的机型称为AppleI(苹果I型)。乔布斯和沃兹不停地奔走于国王大道,希望电子商店能够出售自己的电脑。除了卖给ByteShop的50台以及卖给朋友的50台,他们又开始生产100台供给零售商店。果然,他们两人之间又有了矛盾:沃兹想以成本价出售,而乔布斯想好好赚一笔。乔布斯赢了。他设定了一个零售价,差不多是成本的3倍,在特雷尔和其他商店支付的500美元批发价的基础上又上涨了33%,也就是666.66美元。“我一直都很喜欢重复的数字,”沃兹尼亚克说,“我的‘打电话听笑话’服务的号码是255-6666。”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是,666是《圣经·启示录》中“恶魔的数字”。不过很快他们就遭到了抗议,特别是在当年大热的电影《凶兆》重点突出了数字666之后。(2010年,一台原版AppleI在佳士得的一场拍卖中以213000美元售出。)

  这台新机器的第一次专题报道出现在1976年7月的《界面》(Interface)杂志上,这是一本面向业余爱好者的杂志,现在已经停刊。乔布斯和朋友们还在家中动手组装机器,但报道文章中已经称他为“市场总监”和“前雅达利的私人顾问”了。这让苹果听上去像个真正的公司。“史蒂夫与许多电脑俱乐部进行交流,以掌握这一新兴产业的脉搏,”报道中称,并且还引用了乔布斯的解释,“如果我们可以了解他们的需求、感受和动机,我们就可以作出正确的回应,生产出他们所需要的产品。”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了阿尔泰之外的竞争者,其中最著名的是IMSAI8080和处理器科技公司(ProcessorTechnologyCorporation)的SOL-20。后者是由家酿计算机俱乐部的李·费尔森施泰因和戈登·弗伦奇设计的。1976年的劳工节周末,第一届年度个人电脑节在新泽西州的大西洋城举行,活动地点在一座陈旧的酒店里,酒店位于当时已经开始破败的木板路上。所有人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产品。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搭乘环球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费城,他们将AppleI放在一只雪茄盒子里,沃兹正在开发的第二代样机放在另一只盒子里。费尔森施泰因就坐在他们后面一排,他看到AppleI后,称之“十分平庸”这番评论让沃兹失去了信心。“我们听见他们在用很高深的商业术语讲话他回忆说,“用的都是我们从没有听过的类似商业术语的缩略词。”

  沃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酒店房间里,研究他的新样机。展览大厅的后面有一张桌子被安排给了苹果公司,沃兹太害羞了,根本没勇气姑在那里介绍产品。当时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的科特基,从曼哈顿搭乘火车来到了这里,他坚守在桌旁,乔布斯则四处走动观察竞争对手的情况。他看到的东西并不能打动他。他确信,沃兹尼亚克是最好的电路工程师,AppleI(当然也包括它的第二代)在功能上绝对可以击败所有对手。然而,SOL-20拥有更加迷人的外观。它有一个造型优美的金属盒子,附带键盘、电源以及线缆。看上去这才是成年人设计的产品。相反,AppleI就显得和它的发明者一样邋遢不堪。

雅达利

1974年2月,在里德学院晃荡了18个月之后,乔布斯决定搬回父母在洛斯阿尔托斯的住处,然后找一份工作。

那一天,乔布斯走进了游戏制造商雅达利公司(Atari)的大厅,对着被他不修边幅的发型和装扮吓了一跳的人事主管说,得不到一份工作他是不会离开的。

雅达利当时是非常热门的公司。它的创始人是髙大健壮的企业家诺兰·布什内尔(NolanBushnell),此人是个充满魅力、能说会道的梦想家——换句话说,又一个时代偶像。成名之后,他喜欢开着劳斯莱斯四处转悠,吸食毒品,在浴缸里开员工会议。他有一项能力——是弗里德兰也具有的、乔布斯日后也学会了的——就是将个人魅力转化为说服力,通过个性的力量进行劝诱、胁迫以及扭曲事实。他手下的首席工程师叫做阿尔·奥尔康(AlAlcom),一个健壮、快乐又很理性的人。他就像个家长一样,一方面要帮助布什内尔实现他的梦想,另一方面又要控制住他的狂热。

当乔布斯穿着凉鞋来到雅达利公司要求工作时,有人通知了奥尔康。“我被告知:‘有个嬉皮士小子在大厅里,他说我们不雇他他就不走。我们该打电话报警还是让他进来?’我说,快带他进来!”

  乔布斯由此成为了雅达利公司第一批50名员工之一,职位是技术员,薪水每小时5美元。“现在想想,雇用一名里德学院的辍学生真有点儿不可思议,”奥尔康说,“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他非常聪明,富有激情,对技术狂热。”奥尔康让乔布斯与一个叫唐·朗(DonLang)的工程师一起工作,此人的思想极其保守。第二天朗就开始抱怨了:“这家伙是个该死的有体臭的嬉皮士。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还有,我裉本没法儿跟他相处。”乔布斯坚信,他以水果为主的素食习惯不仅会消除黏液,也会去除他的体味,就算他不用香体剂,也不常常洗澡。这是个错误的理论。

  朗和其他人想赶走乔布斯,但布什内尔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的体味和行为举止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他说,“史蒂夫是很麻烦,但我挺喜欢他。所以我让他上夜班。这样就可以把他留下了。”乔布斯会在朗和其他人下班之后过来上班,工作一整晚。即便已经隔绝到如此地步,他还是因为自己的鲁莽无礼出了名。在一些碰巧跟人交流的场合,他会肆无忌惮地称别人为“蠢货”。现在回想起来,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评判。“我那么耀眼的唯一原因就是,其他人都太糟糕了。”乔布斯回忆说。

  尽管他很傲慢——或者正是因为他的傲慢——他获得了雅达利公司老板的青睐。“他比其他与我共事过的人更加有哲学气质,”布什内尔回忆道,“我们曾经讨论过自由意志和宿命论的比较。我倾向于认为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的人生都是被规划好的。如果有足够的信息的话,我们可以预知一个人的行动。史蒂夫的观点与我正相反。”这一观点与他“意志的力量可以改变现实”的信念是一致的。

  乔布斯在雅达利学到了很多。他通过改进芯片,作出了更有趣的设计和更人性化的人机交互,进而完善了公司的一些游戏。布什内尔夸大事实的本事以及按自己规则办事的意愿影响了乔布斯。除此之外,乔布斯还很欣赏雅达利开发的游戏的简单性。游戏没有使用手册,简单到即便是一个喝醉酒的初学者也能很快上手。雅达利的《星际迷航》游戏仅有的说明就是:“1.投入硬币;2.躲开克林贡人

一个周末,乔布斯到韦恩的公寓拜访,像往常一样讨论哲学问題。这时韦恩说有些事情要吿诉乔布斯。“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乔布斯回答,“我觉得你喜欢男人。”韦恩承认了。“那是我第一次遇到熟人中有同性恋,”乔布斯回忆,“他给我灌输了关于同性恋的正确观点。”乔布斯追问他:“你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会有什么感觉?”韦恩答道:“就好像你看到一匹漂亮的马,你欣赏它,但你不想和它上床。你只是纯粹欣赏它的美。”韦恩说自己就是想把这个告诉乔布斯。“雅达利公司没人知道,在我的一生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屈指可数,”韦恩说,“但我觉得告诉他没有任何问题,、他会理解的,而且这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印度

1974年初,乔布斯急切地想要赚钱,原因之一就是前一年夏天去过印度的罗伯特·弗里德兰鼓励他也去印度进行一次精神之旅。弗里德兰在印度师从尼姆·卡罗里大师(也就是马哈拉杰-吉),尼姆是20世纪60年代嬉皮士运动的精神导师。乔布斯决定也要去印度,还叫上了丹尼尔·科特基与他同行。驱动乔布斯的并不单纯是冒险精神。“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很严肃的探索,”他说,“我迷上了自我启蒙的想法,想要弄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该怎样融入这个世界。”科特基补充说,乔布斯的这次探索之旅,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心里有个洞,他想把它填上。”

  当乔布斯告诉雅达利的同事们自己要辞职去印度寻找精神导师的时候,奥尔康被逗乐了。“他走进来,盯着我,然后宣布:‘我要去寻找我的导师了。’我说:‘不会吧!太棒了!记得给我写信!’然后他说希望我能承担他的费用,我告诉他:‘做梦!’”奥尔康有了一个主意。雅达利在生产一些配件,这些配件要运往慕尼黑,在那里组装完毕后由都灵的一家批发商负责配送。但是有一个问题。因为游戏都是为美国市场设计的,帧频是60帧每秒,到了欧洲就会有让人沮丧的冲突,因为那里是50帧每秒。奥尔康简单地向乔布斯描述了补救方案,然后花钱送他去欧洲解决问题。“从那里去印度路费会便宜一点儿。”他说。乔布斯同意了。就这样,奥尔康送走了乔布斯,还叮嘱他:“代我向你的导师问好。”

  乔布斯在慕尼黑待了几天,解决了游戏机的冲突问题,但在这一过程中他把一群西装革履的德国经理搞得很困惑。他们向雅达利公司抱怨,说乔布斯的穿着和身上的味道像个流浪汉,而且举止粗鲁。“我说:‘他解决问题了没有?’他们回答:‘是的。’我说:‘下次你们再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我这儿还有很多像他那样的人!’他们说:‘不用,下次再有问题我们自己会解决的。’”乔布斯方面,德国人老是让他吃肉和土豆,这使他非常不高兴。“他们甚至没有素食这个词。”他在给奥尔康的电话中抱怨。

  他乘火车来到都灵见批发商后,日子好过了一点儿,意大利面和主人的热情招待让他很高兴。“我在都灵度过了很美妙的几个星期,这是座充满活力的工业城市,”他回忆说,“那个批发商是个很棒的人。他每天晚上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吃饭,那儿只有八张桌子,没有菜单。你只需要告诉他们自己想吃什么,他们就会给你做。其中一张桌子是为菲亚特的董事长预留的。那个地方真是太好了。”接下来他去了瑞士的卢加诺,见了弗里德兰的叔叔,然后从瑞士搭航班到了印度。

  到了新德里,一下飞机,乔布斯就感觉到跑道上扬起的阵阵热浪,尽管那时候才四月份。之前有人给了他一家酒店的名字,但是那家酒店客满了,所以他去了出租车司机竭力推荐的另一家。“我敢肯定他拿了酒店的小费,因为那地方实在太糟糕了。”乔布斯问老板酒店里的水是否过滤过,并且傻乎乎地相信了他的回答。“我很快就得了痢疾,我病了,病得很严重,发高烧,一个星期内我的体重从160磅掉到了120磅。

  等他恢复到可以行动的时候,他决定离开新德里。于是他去了印度北部城市赫尔德瓦尔,那里靠近恒河的源头,每三年就会有一次盛大的宗教集会。恰巧,1974年举行的是12年一轮的最大规模的集会,被称为“大壶节”(KumbhaMela)。超过1000万人涌进了这座常住人口不到10万、面积接近帕洛奥图的小镔。“到处都是教徒,帐篷里住着这个导师、那个导师。还有人骑着大象,无奇不有。我在那儿待了几天之后决定离开。”

  他换乘火车和公共汽车来到了喜马拉雅山脚下,一座靠近奈尼塔尔(Nainital)的村庄。那里是尼姆·卡罗里大师居住(或者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乔布斯到达那里的时候,大师巳经不在人世了,至少不在今世。乔布斯从一户人家那里租下了一个房间,房间的地上有一块床垫。这户人家给他吃素食,帮他恢复了健康。“之前的一个旅行者留下了一本英文版的《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我读了好几遍,因为也没什么其他可千的事。我在各个村落之间游荡,痢疾症状也消失了。”一起在此处静修的有一个叫做拉里·布里连特(LarryBrilliant)的流行病学家,他在印度致力于根除天花,后来负责管理谷歌的慈善机构以及斯科尔(Skoll)基金会。他成为了乔布斯的终生好友。

  有一次,乔布斯听说一个年轻的印度教圣人要举办信徒聚会,地点是一名富商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住处。“我有机会遇到一个有灵性的人并且和他的信徒交流,也有机会好好吃上一顿。我们走近房子的时候就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儿了,我非常饿。”乔布斯在吃的时候,那位圣人——其实也不比乔布斯大几岁——从人群中选中了他,指着他,然后开始疯了一样地大笑。“他跑过来,抓住我,发出两声‘嘟嘟’声,然后说:‘你就像个小孩一样。’”乔布斯回忆道,“我并不喜欢他的这些举动。”圣人抓着乔布斯的手,带他离开了那群虔诚的信众,走上了一处高地,那儿有一口井和一小方池塘。“我们坐下来,他拿出了一把剃刀。我以为他是个疯子,开始有点儿担心,这时候他又拿出了一块肥皂——我当时留着长发——他给我的头发打上肥皂,然后给我剃了个光头。他告诉我他是在拯救我的健康。”

  丹尼尔·科特基在那年的初夏到了印度,乔布斯回到新德里去见他。他们坐着公共汽车,漫无目的地晃悠。这个时候,乔布斯已经不是在寻找传授智慧的导师了,而是在通过苦行体验、感官剥离和返璞归真寻求启蒙。他做不到内心的平和。科特基记得他曾在村里的集市上与一个印度妇女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乔布斯称这个女人在她出售的牛奶里掺了水。

  但乔布斯有时候也很大方。他们来到靠近中国西藏的马纳里镇(Manali),科特基的睡袋被偷了,他的旅行支票也在里面。“史蒂夫承担了我的饮食开销,还给我买了回新德里的车票。”科特基回忆说。他还把自己剩下的100美元都给了科特基,帮他渡过难关。

  在印度待了7个月后,那年秋天乔布斯启程回家,途中在伦敦逗留,拜访了一个他原本想在印度碰面的女人,然后从伦敦搭乘一班便宜的航班回到了奥克兰。在印度期间,他只零星地给父母写过几次信——那是他经过新德里时到美国运通公司驻当地办事处取邮件的时候——所以当接到他从奥克兰机场打来的电话让他们去接他的时候,他的父母还很惊讶。他们立刻从洛斯阿尔托斯开车出发。“我的头发被剃光了,身上穿着印度棉袍子,皮肤也被晒成了又黑又红的颜色,”他回忆说,“所以我坐在那儿,他们俩从我身边走过了差不多5次,妈妈才终于走上来说:‘史蒂夫吗?’我说:‘嗨!’”

  乔布斯被带回了洛斯阿尔托斯的家,在那里试着找回自己。他会通过各种途径来追求精神启蒙。早上和晚上他会冥想和禅修,其他时间会去斯坦福大学旁听物理学或者工程学的课程。   

乔布斯对东方精神、印度教、佛教禅宗以及探寻个人启蒙的浓厚兴趣,并不仅仅是一个19岁青年的心血来潮。纵观他的一生,他追随并遵循着许多东方宗教的基本戒律,比如对“般若”的强调——通过精神的集中而直观体验到的智慧和认知。多年之后,乔布斯坐在自己位于帕洛奥图的花园中,回想起了印度之旅对他的深远影响:

  我回到美国之后感受到的文化冲击,比我去印度时感受到的还要强烈。印度乡间的人与我们不同,我们运用思维,而他们运用直觉他们的直觉比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要发达得多。直觉是非常强大的,在我看来比思维更加强大。直觉对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影响。

  西方的理性思维并不是人类先夭就具有的,而是通过学习获得的,它是西方文明的一项伟大成就。而在印度的村子里,人们从未学习过理性思维。他们学习的是其他东西,在某些方面与理性思维同样有价值,那就是直观和经验智慧的力量。

  在印度的村庄待了7个月后再回到美国,我看到了西方世界的疯狂以及理性思维的局限,如果你坐下来静静观察,你会发现自己的心灵有多焦躁。如果你想平静下来,那情况只会更糟,但是时间久了之后总会平静下来,心里就会有空间让你聆听更加微妙的东西一一这时候你的直觉就开始发展,你看事情会更加透彻,也更能感受现实的环境。你的心灵逐渐平静下来,你的视界会极大地延伸。你能看到之前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一种修行,你必须不断练习。

  禅对我的生活一直有很深的影响。我曾经想过要去日本,到永平寺修行,但我的精神导师要我留在这儿。他说那里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他说得没错。我从禅中学到的真理就是,如果你愿意跋山涉水去见一个导师的话,往往你的身边就会出现一位。

  事实上,乔布斯确实在他洛斯阿尔托的家附近找到了一个导师。《禅者的初心》一书的作者铃木俊隆管理着旧金山禅宗中心,他每周三晚上会去那里开讲座,并和一小群追随者一起冥想。一段时间之后,乔布斯和其他人觉得不够,于是铃木让自己的助手乙川弘文(KobunChino)开办一家全天候开放的禅宗中心。乔布斯和女友克里斯安·布伦南,以及丹尼尔·科特基和伊丽莎白·霍姆斯都成了忠实的追随者。他还开始一个人去塔萨加拉禅宗中心(TassajamZenCenter)修行,这所寺庙靠近卡梅尔,是乙川弘文的另一处教学点。

  科特基觉得乙川弘文很有趣。“他的英语非常糟糕,”他回忆说,“他说话就像是在吟诵俳句,话语极富启发性。我们就坐在那儿听他讲,有一半的时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把这个看做轻松的插曲。”他的女朋友霍姆斯则更加投入。“我们会去参加乙川弘文的冥想,我们坐在蒲团上,他坐在讲台上,”她说,“我们学会了怎样不理会外界的打扰。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和乙川弘文一起冥想,这时外面下起了雨,他就教我们怎样利用环境声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冥想。”

  而乔布斯的投入是全身心的。“他变得非常严肃,妄自尊大,让人难以忍受。”科特基说。乔布斯开始每天都和乙川弘文见面,每几个月都会一起静修、冥想。“与乙川弘文的碰面对我来说是一段意义非凡的经历,我后来尽可能多地与他待在一起,”乔布斯回忆说,“他有一个在斯坦福做护士的奏子,还有两个孩子。他妻子常常上晚班,所以我总是晚上去他们家找他。她一般会在午夜时分到家,然后把我赶走。”他们有时候会讨论,乔布斯是否应该完全投身到精神追求中,但乙川弘文不赞成这么做。他说乔布斯可以边工作边保持精神修行。他们两人的关系是深厚的,也是持久的:17年后,乙川弘文主持了乔布斯的婚礼。

  乔布斯对自我意识的疯狂追寻也导致他开始尝试原始尖叫疗法,这一疗法由洛杉矶的精神治疗医师亚瑟·亚诺夫(ArthurJanov)发明,当时刚刚开始流行。这一疗法基于弗洛伊德的理论:心理问题都是由受到压抑的儿童时期的痛苦造成的。亚诺夫认为这些问题可以通过再次经历那些痛苦时刻来治愈——通过尖叫来完整地发泄那份痛苦。在乔布斯看来,这一疗法比谈话疗法要好,因为这其中包含了直观的感受和情感上的活动,而不仅仅只是理性的分析。“这种疗法不需要你去思考,”他后来说,“而需要你去行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全身心投入其中,这之后你就会获得更深刻的见解。”

  一群亚诺夫的信徒在尤金市的一座老旧酒店里经营着一家名为“俄勒閃感觉中心”的机构,而负责管理的正是乔布斯在里德学院的精神导师罗伯特·弗里德兰,他的团结农场就在附近。1974年底,乔布斯报名参加了那里一个为期12周的治疗,花费了1000美元。“史蒂夫和我都在追求个人成长,所以我想和他一起参加,”科特基说,“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乔布斯曾经向自己的密友透露过,他参加治疗是因为饱受童年痛苦:被领养并且对亲生父母毫无所知。“史蒂夫非常渴望了解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样他就可以更好地认识自己。”弗里德兰后来说。乔布斯曾经从养父母那里听说过,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大学毕业生,父亲可能是叙利亚人。他甚至曾经想要雇用一名私家侦探,但还是决定暂时不那么做。“我不想伤害我的父母。”他回忆说,这里指的是他的养父母。

  “自己被领养这一事实让他很挣扎,”伊丽莎白·霍姆斯说,“他觉得这是自己在情感上需要控制的一个问题。”乔布斯承认了这些,他说:“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要把精力集中在这上面。”他对格雷格·卡尔霍恩更加坦诚。“对于被领养一事,他作了很多自我剖析,也跟我说了很多,”卡尔霍恩说道,“原始尖叫疗法和非黏液饮食,都是他用来净化自己的方法,并希望借此来洞彻其身世带给他的沮丧。他告诉我,他的父母握弃了他,他感到非常偾怒。”

  约翰·列侬(JohnLernioii)在1970年也接受了同样的原始尖叫疗法,那年的12月,他和塑胶洋子乐队(PlasticOnoBand)发布了歌曲《妈妈》。这首歌描述的是列侬对于一个抛弃了自己的父亲以及一个在他少年时期就死去的母亲的感情。副歌部分有一段让人无法忘怀的旋律:“妈妈不要走,爸爸快回家……”霍姆斯记得乔布斯经常放这首歌。

  乔布斯后来说,事实证明亚诺夫的方法并没有什么效果。“他提供的只是一个现成的、老套的解决方法,太过简单了。很明显,它不可能促成任何自我省悟。”但霍姆斯坚信,治疗让乔布斯变得更自信了。“他接受完治疗之后有了改变,”她说,“他原本性格是很粗暴的,但那段时间他很平静。他的自信心增强了,自卑感减弱了。”

  乔布斯开始相信自己可以把自信心传递给其他人,推动他们去完成以前认为不可能的事情。霍姆斯与科特基分手后,加入了旧金山的一个邪教组织,该组织希望成员切断与过去所有朋友的联系。伹是乔布斯完全无视这条禁令,有一天,他开着自己的福特牧场主(FordRancheiro)客货两用车来到了邪教的大本营,他对霍姆斯说自己要开车去弗里德兰的苹果农场,她也必须一起去。更过分的是,他说她也得开上一段路,尽管她根本不会开手动挡的车。“我们到了开阔的路上之后,他让我坐在驾驶座上,他负责换挡,直到我们的时速达到每小时55英里,”她说,“然后他开始放迪伦的磁带《路上的血迹》(BloodontheTracks),把头枕在我的膝盖上,睡着了。他的态度就是他什么都会做,因此你也要什么都会。他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我手里,让我做到了以前我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这就是日后成为他“现实扭曲力场”个人魅力的美好的一面。“如果你相信他,你就能做成事情,”霍姆斯说,“如果他认为某件事应该发生,那他就会尽力让它发生。”      

1975年初的一天,阿尔·奥尔康正坐在雅达利公司的办公室里,罗恩·韦恩冲了进来。“嘿!史蒂夫回来了!”他喊道。

  “天哪,快让他进来。”奥尔康回答。

  乔布斯光着脚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橘黄色的袍子,手里拿着一本《此时此地》,他把书递给奥尔康,坚持要他也看看。“我能回来工作吗?”他问。

  “他看起来像个哈雷·克里希纳寺的僧人,但见到他我很高兴,”奥尔康回忆,“于是我说,当然!”

  为了公司内的和谐,乔布斯再次被安排上晚班。沃兹尼亚克当时在惠普工作,就住在附近的一处公寓,他会在晚饭后去找乔布斯玩游戏。他在森尼韦尔的一家保龄球馆里爱上了《乒乓》游戏,他还开发出了一个版本,可以连接到自家的电视机上。

  1975年夏末的一天,对当时盛行的“球拍类游戏即将完蛋”的言论嗤之以鼻的诺兰·布什内尔,决定开发《乒乓》的单机版本:玩家不再跟对手竞争,而是将球击向一堵墙,每击中一次,墙上就会减少一块砖。他把乔布斯叫进办公室,在自己的小黑板上画出了草图,然后叫他去设计。布什内尔告诉他,如果使用的芯片少于50个,那么每少用一个,就会有一笔奖金。布什内尔心里清楚乔布斯并不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师,但是他猜测——也猜对了——乔布斯会招来总在附近晃悠的沃兹尼亚克。“我把这看做是买一赠一,”布什内尔回忆道,“沃兹是个更加优秀的工程师。”

  当乔布斯邀请沃兹帮忙,并提出两人平分收入的时候,沃兹很兴奋。“这是我人生中受到的最美妙的一次邀请,我可以真正设计一款人们会用到的游戏。”他回忆说。乔布斯说任务必须在4天内完成,并且要使用尽可能少的芯片。乔布斯没有告诉沃兹,截止日期其实是自己定的,因为他需要赶去团结农场帮忙迎接苹果丰收。他也没有提到少用芯片会有奖金。

  “这样的一款游戏需要耗费大多数工程师几个月的时间,”沃兹回忆说,“我觉得我肯定完成不了,但史蒂夫让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于是他接连4天没有睡觉,完成了任务。白天在惠普上班的时候,沃兹就在纸上画设计草图。下班之后,匆匆吃上一顿快餐,他就会赶到雅达利,在那儿待一晚上。沃兹尼亚克在设计的时候,乔布斯就坐在他左边的凳子上,将芯片布线到电路板上。“史蒂夫捣弄电路板的时候,我就玩我最爱的赛车游戏《极速赛道10》(GranTrak10)。”沃兹尼亚克说。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真的在4天时间里完成了任务,而且沃兹只用了45块芯片。虽然后来对此事的描述有多个版本,但在多数版本中,乔布斯只给了沃兹基本酬金的一半,而节省5枚芯片得到的奖金被他独吞了。直到10年以后,沃兹尼亚克才知道乔布斯得到奖金的事情〖他看到了一本讲述雅达利公司历史的书《咔嚓》(Zap)中的故事〗。“我想史蒂夫需要那笔钱,他只是没有告诉我事实而已。”沃兹如今这样说道。当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停顿了很长时间,他也承认这事让他很痛苦。“我希望他当时能对我实话实说。如果他告诉我他需要那笔钱,他应该知道我肯定会把钱给他的。他是我的朋友,帮助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沃兹尼亚克来说,这件事展现了他们两人性格上的差异。“对我来说道德总是很重要的,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明明收到了那笔奖金却告诉我他没有拿到,”他说,“但你也知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10年之后,这个故事被报道了出来,乔布斯给沃兹尼亚克打电话否认。“他告诉我他不记得做过这事,如果他做过这种事的话他应该会记得,所以他应该没有做过。”沃兹回忆。当我直接询问乔布斯的时候,他很反常地变得很安静,很迟疑。“我不知道那些传言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说,“我拿到的钱,分了一半给他。我跟沃兹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沃兹1978年起就不再工作了,1978年之后他就再没做过任何工作。但他在苹果的股份还是和我一样多。”

  会不会众人的记忆都混乱了,乔布斯事实上真的没有少付沃兹钱呢?“有这样的可能,我的记忆全是错的、混乱的。”沃兹告诉我,但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改口了,“但不是这样的,我记得这件事的细节,那张350美元的支票。”他和诺兰·布什内尔以及阿尔·奥尔康都进行了复核。“我记得我跟沃兹谈论奖金的时候,他很不高兴,”布什内尔说,“我说是的,你们每省下一枚芯片都会得到一笔奖金,然后他就摇了摇头,咂了哩嘴。”

  不管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沃兹都坚持说,这件事情不值得再讨论了。他说,乔布斯是个复杂的人,善于耍手段只是展现了那些助他成功的诸多特性中的阴暗面。沃兹尼亚克永远不会那样,伹正如他所说,他也永远创建不了苹果公司。“我宁愿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当我再三提起这件事时,他如此回答我,“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就评判史蒂夫。”

  雅达利的这段经历帮助乔布斯完成了他走上商业和设计道路的入门课。他非常欣赏雅达利“投入硬币一躲开克林贡人这样的游戏筒洁性和用户友好性。“那种简洁性影响到了他,让他成为了一个十分注重产品的人。”与乔布斯在雅达利共事过的罗恩·韦恩如是说。乔布斯还吸收了诺兰·布什内尔那股强势的态度。“诺兰是不允许别人对他说不的,”奥尔康说,“史蒂夫最初以为这样才能做成事情。诺兰从不会谩骂别人,史蒂夫有时候会。但他有同样积极的态度。这种态度让我惧怕,但它确实能办成事情。在这一方面,诺兰称得上是乔布斯的导师。”

  布什内尔也同意这一说法。“企业家身上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气质,我在乔布斯身上看到了那种气质,”他说,“他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工程,还包括商业方面的一些东西。我教他,如果你表现得好像你能做某件事,那就能起到作用。我告诉他,装得好像你掌控了一切,别人就会以为你真的掌控了一切。”

这是一首复杂的歌曲。最有趣的是看到整个创意的过程,他们反复地修改,直到几个月后才创作出最满意的作品。列侬一直是我最喜欢的披头士成员。(当我们听到第一次录制过程中列侬让乐队暂停,然后重新修改旋律时,乔布斯笑了。)你听到刚才他们绕了一小段吗?但是效果不好,所以他们回去从头开始。这一版非常粗糙,听起来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准。你其实可以想象,普通人也可以这样做,做到这个水平。不是在写词或构思方面,而是演奏。但是他们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是那么追求完美、精益求精。在我三十几岁时,他们的这种精神给了我很大的影响。你完全可以看到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他们在每两次录音的中间都会做很多工作。他们不断地倒回、修改,直到接近完美。(当我们听到第三次录音时,他向我解释曲谱是如何变得更加复杂了。)在苹果公司,我们也经常用这种方法对待我们的产品。即使已经做出了一些新的笔记本电脑或iPod的样机,我们也会从某一个版本出发,不断地改进再改进,包括设计細节、按键,或者是功能操作。这需要大量的工作,但是最终产品会变得更好。很快,人们就会说:“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绝招?

如果他们是一个乐队,那主唱就是史蒂夫·乔布斯。这些人设计出了音乐文化中继电吉他之后最美的艺术品,那就是iPod。艺术的作用就是驱赶丑陋。

小蚁雄兵 虫虫危机 玩具总动员

乔布斯之后说:“在商业界有个很经典的理论,叫做‘第二个产品综合症’。”症结在于对第一个产品的成功缺乏理解。“我在苹果就对此深有体会。我的感觉是,如果做成了第二部电影,我们就成功了。”

乔布斯把皮克斯的大搂设计成了一个推崇“偶遇”和“计划外合作”的场所。他说:“如果一栋大楼没有这样的功能,你就会失去很多由于偶遇而产生的创意和奇想。所以我们设计这栋大楼的目的,是希望员工们走出办公室,多到中央中庭来走走,因为他们会遇到一些平时见不到的人。

乔布斯更进一步,决定在整栋大楼里只建造两个大的卫生间,一男一女,和中庭连接在一起。

美国作家亚历克斯·黑利(AlexHaley)曾说过,演讲最好的开场是“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没人愿意听别人说教,但是人人都喜欢听故亊。而这正是乔布斯选择的演讲方式。他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今天,我想向你们讲述我人生中的三个故事,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三个故事而已。”

记住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这是我面对人生重大选择时最重要的工具。

三十八天线门

“但是我必须继续做下去。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是承认我快要死了。”

必须锻炼下去 否则就是承认自己瘦不下来了

 乔布斯坚持端到端的控制也体现在其他斗争中。在员工大会上,他不仅攻击了谷歌,也抨击了Adobe公司的网站多媒体平台Flash,认为它是“懶人”做出来的东西,“漏洞多”,耗电高。他表示,iPod和iPhone永远不会运行Flash。“Flash在技术上一团糟,性能差,并且有严重的安全问题。”他在同一周这样对我说。

  乔布斯甚至封掉了那些借助Adobe官方提供的转码器将Flash代码编译为能适用于苹果iOS系统的应用。他鄙视编译器,开发者只用编写一次代码,然后通过编译器就能把代码移植到多个操作系统中去。“允许Flash跨平台移植,这意味着产品受限于所有平台都必须支持的特性,因而只能是平庸至极的,”乔布斯说,“我们花费了很多精力让我们的平台变得更好,如果Adobe只能和所有平台都有的功能兼容,那么开发者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因此我们希望开发者利用苹果更好的特性,这样,在我们的平台上,他们的应用程序能比在其他平台上运行得更好。”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正确的。如果苹果放弃了让平台与众不同的能力——允许它们像惠普和戴尔的机器一样变成大路货——那这也意味着苹果自身的死亡。

  此外,还有一个个人原因。1985年,苹果投资了Adobe公司,两家企业联手发起了桌面出版革命。“我帮助Adobe公司成名。”乔布斯称。1999年重回苹果后,乔布斯让Adobe公司为iMac及其新操作系统制作视频编辑软件和其他产品,但是Adobe拒绝了,并专注于为Windows开发产品。不久之后,Adobe公司的创始人约翰·沃诺克(JohnWamoek)退休了。“沃诺克离开后,Adobe公司的灵魂也消失了。”乔布斯说,“他是我愿与之打交道的创新者。他走以后,留下的只是一群西装革履的家伙,Adobe公司也变成了垃圾。”

  博客圈的Adobe布道者和Flash支持者开始抨击乔布斯,认为他的控制欲太过火了。于是,乔布斯决定撰写并发表一封公开信。他的朋友,苹果董事会成员比尔·坎贝尔专程前往乔布斯家中通读这封信。“是不是有种我在给Adobe挑刺的感觉?”他问坎贝尔。“不,你写的都是事实,就这样吧。”坎贝尔回答道。这封公开信大多着眼于Flash的技术缺陷。尽管有坎贝尔的指点,但是乔布斯在公开信的结尾处还是禁不住感慨于两家公司之间的历史纠葛。他指出:“Adobe是最后一家完整采纳MacOSX标准的大型第三方软件开发商。

2010年1月iPad发布后几天,乔布斯在苹果园区举行了员工大会。然而,他并没有为这款变革性的新产品欢欣鼓舞,反而开始痛斥谷歌,因其决定进入手机领域与苹果竞争,并开发了安卓操作系统。乔布斯对此十分愤怒。“我们没有涉足捜索领域,”他说,“他们却进入了手机业务。没错,他们想要终结iPhone,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几分钟后,当会议进入到别的议题时,乔布斯又转回去长篇大论地攻击谷歌的著名价值观口号。“我想回到刚才的话题再说一件事。这个‘不作恶’的口号就是扯淡。”

  乔布斯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在iPhone和iPad研发期间,谷歌公司CEO埃里克·施密特是苹果的董事会成员;谷歌公司的两位创始人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SergeyBrin)视施密特为良师益友。乔布斯感到被利用了。安卓的触摸屏界面正在越来越多地采用苹果首创的功能——多点触摸、滑动操作、应用程序图标网格。

  在谷歌研发安卓一事上,乔布斯曾努力劝阻。2008年,他曾前往与帕洛奥图相距不远的谷歌总部,与佩奇、布林,以及安卓研发团队负责人安迪·鲁宾(AndyRubin)大吵了一架。由于施密特当时是苹果董事会成员,他回避了一切关于iPhone的讨论。“我曾说,如果保持良好关系的话,我们会保证谷歌在iPhone上的入口,并会在iPhone主屏幕上为谷歌放置一两个图标。”乔布斯回忆道。不过他也威胁,如果谷歌继续研发安卓并使用任何iPhone的功能,如多点触控,他会发起诉讼。起初,谷歌避免复制某些功能;但是2010年1月,宏达电子(HTC)推出了一款安卓手机,并大张旗鼓地宣扬其多点触控功能以及与iPhone在观感上的诸多相似之处。乔布斯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认为谷歌的“不作恶”口号就是“扯淡”。

  于是,苹果起诉了宏达电子,并将安卓作为连带起诉对象,称其侵犯了苹果20项专利。被侵犯的专利包括多点触控、滑动解锁、通过双触点滑动进行缩放,以及判断手持姿态传感器。在发起诉讼当周,乔布斯坐在帕洛奥图的家中,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

  我们的诉讼是这样说的,“谷歌,你他妈的抄袭了iPhone,完全抄袭了我们。”这是偷窈。如果有必要,就算用尽最后一口气,花光苹果账户上的400亿美元,我也要纠正这个错误。我要摧毁安卓,因为它是偷来的产品。我愿意为此发动核战争。他们怕得要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罪。除了搜索引擎,谷歌的产品,包括安卓和

iPad和其他基于应用程序的数码产品预示着数码世界的根本性转变。在网络发展的第一阶段,20世纪80年代,上网通常需要拨号进入一个服务商网络,如美国在线、CompuServe公司或Prodigy公司,这些服务商会提供一个围墙网络“花园”,里面都是服务商精心挑选组织的内容,同时这些“花园”会有一些出口,更为大胆的用户可以通过这些出口访问整个网络。第二阶段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浏览器开始兴起,所有人都能利用万维网超文本传输协议,通过浏览器浏览互联网上的数十亿个网站。雅虎和谷歌等捜索引擎的崛起,使用户可以轻易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网站。而iPad的发布预示着一种新的模式。应用程序就像老式的围墙花园。创作者能够为下载它们的用户提供更多功能。但是应用程序的兴起也意味着牺牲网络的开放性和连接性。应用程序之间不易建立连接,也不易搜索。由于iPad可以同时使用应用程序和网络浏览,因此它同网络模式并无竞争。但是,它确实为内容创造者和消费者提供了一种替代方案。

亚马逊搞砸了。它用批发价买了一些书,但用低于成本价的9.99美元进行销售。出版商对此深恶痛绝,这会影响他们以28美元的价格销售精装书的能力。因此,在苹果还未进入电子书领域之前,一些书商就已经停止向亚马逊供书。于是,我们跟出版商说,“我们采用代理模式,你们定价,我们抽成30%。确实,消费者会多出点儿钱,但是反正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不过,我们也要求,如果有别的地方比我们卖得更便宜,那么我们也能以更低的价格进行销售。于是,他们找到亚马逊说,“你们得跟我们签订代理合同,否则我们就不会给你们书。”

乔布斯承认,在音乐和图书领域,他可以都实行两种模式。他拒绝与音乐公司建立代理模式及赋予他们自己定价的杈力。为什么?因为他不必如此。但是电子书就得这样。“我们不是最早进入面书业务的。”他说,“鉴于现有的情况,对我们最有利的策略就是借力使力,和出版商建立代理模式。我们成功了。”

纽约时报》的一位发行主管坚持,报纸需要所有订阅用户的电子邮件和信用卡信息,即使他们是通过苹果应用程序商店订阅的;乔布斯表示苹果公司不会公布这些信息。这激怒了那位髙管。他说道,细果《纽约时报》拿不到这些信息,那么想都不要想这件事情。乔布斯说:“好吧,你们可以找订阅用户要啊,但是如果他们不愿自动把这些信息给你们,那也别怪我。如果你们不喜欢这种模式,那就别用我们的平台。又不是

他逼近瑟沃的脸问道,“那么,你就算发现了我是个混蛋,这又有什么新鲜的呢?”

“我是史蒂夫·乔布斯。”他开门见山地说,“你觉得我是个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傲慢混蛋,而我觉得你是个把大部分事实都搞错了的烂人。”

乔布斯打来电话声明退出。“如果他们问为什么,就说我是个混蛋。”

“很不幸,对我个人健康的好奇不仅持续干扰着我和我的家人,也干扰着苹果的每一位员工。

2009年1月,就在他宣称他的“荷尔蒙失调”很容易治疗之后,乔布斯终于被说服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他在加利福尼亚登记等待肝移植,但是很显然,他在那儿根本来不及等到一个可移植的肝脏。跟他的血型匹配的捐献者数量很小,加上制定美国器官移植政策的机构——器官共享联合网络(UnitedNetworkforOrganSharing)所采用的机制,是优先考虑肝硬化和肝炎病人而非癌症病人。

  病人没有合法途径在排位过程中插队,即使是像乔布斯这样富有的人也不行,他也没有那样做。器官接受者是根据他们的终末期肝病模型(MELD,ModelforEnd-StageLiverDisease)评分结果被选中的,该模型通过实验室检测荷尔蒙水平来决定移植需求的迫切性,同时也考虑病人已经等待的时间。每一例捐献都被严格审计,公开网站上能查到相关数据(optn.transplant.hrsa.gov),你可以在任何时候上网查看你的排

。讽刺的是,即将到来的圣帕特里克节和“疯狂三月”①(孟菲斯进入了2009全美锦标赛而且是分赛场)等活动创造了更大的捐献可能性,因为喝酒会导致交通事故飙升。

  事实正是如此,在2009年3月21日,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的器官可以移植。乔布斯和他的妻子立即飞往孟菲斯,他们在凌晨4点前抵达,伊森在那边等着他们。汽车在停机坪等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当即签署了一系列许可

他很气恼自己不能控制局面,有时他会产生幻觉或是发怒。即使在他几乎失去知觉时,他那强悍的人格依然存在。有一次在他深度镇静时,肺脏医生要住他脸上戴面罩。乔布斯把面罩扯掉,嘟囔着说他讨厌这个面罩的设计,不要戴它。虽然他几乎无法说话,但是他命令医生拿来五种不同的面罩,选出一个他喜欢的。医生们看着鲍威尔,非常为难。她最终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们才能够给他戴上面罩。他也讨厌他们安装在他手指上的氧含量监视器,他告诉他们那个东西太难看也太复杂,他还建议了可以使之设计得更简涪的种种方式。“他髙度关注周围环境和物体的任何一个细微差别,这让他筋疲力尽。”鲍威尔回忆说。

随着乔布斯健康的好转,他那易怒的性格又回来了。他的胆管还在。“当他开始康复时,他迅速地从感激阶段直接返回到爆脾气和控制狂的模式。”史密斯回忆说,“我们都猜想他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是不是会变得友善些,可是他没有。”

  他吃东西也还是那么挑剔,而这比以往都更成问题。他只吃水果沙冰,还会要求把六七种不同口味的摆在他面前,供他挑选一种令他满意的。他把勺子放在嘴边尝一小口就会断言,“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最后伊森]反击了。“你知道,这不是口味问题,”他教育乔布斯,“别再把这个当成食物。从现在开始就把它当成药。”

库克一改淡定的风格,富有煽动性地宣讲了为什么即使乔布斯不在,苹果也会继续髙歌猛进:

  我们相信,我们在地球上存在的目的就是创造伟大的产品,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们一直专注于创新。我们崇尚简约而不是复杂。我们相信我们需要拥有并控制我们制造的产品背后的重要技术,并只参与那些我们可以作出重大贯献的市场。我们相信要对成千上万的项目说不,这样我们才能真正专注于那些对我们来说确实重要和有意义的少数项目。我们相信团队间的深度合作和相互启发,这让我们用别人没有的方式进行创新。坦白地说,这家公司的每一个团队都在不懈地追求完美,我们能诚实地对待自己,承认错误,并有勇气去改变。我认为,无论是谁在做什么工作,这些价值已经深深地扎根在这家公司,苹果将表现非凡。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现在会变得更加平和成熟吗?他的同事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回来工作的第一天他就接二连三地发脾气,让他的高管团队大吃一惊。他让那些6个月没见的同事狼狈不堪,撕毁了一些营销方案,训斥了几个他认为工作质量拙劣的人。

托尼·法德尔极力主张采用基于ARM的架构,其芯片更为简单,耗电更少。苹果公司很早就开始同ARM合作,最早的iPhone产品就使用了该架构的芯片。法德尔获得了其他工程师的支持,相信有可能挑战乔布斯并且说服他。在一次会议上,当乔布斯坚持认为最好信任英特尔公司能做出优秀的移动设备芯片时,法德尔吼道:“错了,错了,错了!”当时,法德尔甚至把自己的名牌拍在会议桌上,威胁要辞职。

  最终,乔布斯松口了:“我听你的,我不会反对我最优秀的员工。”

2010年1月27日,iPad在旧金山亮相激起的狂热,令乔布斯通常在产品发布会上所能激起的热情黯然失色。《经济学人》杂志的封面上,乔布斯穿着长袍,头顶光环,手持被称为“耶稣平板电脑”的iPad。《华尔街日报》也发表了类似的赞美报道:“人类上一次对一个平板如此兴奋是因为上面写有十诫。”

  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一产品的历史意义,乔布斯邀请了苹果公司当年的许多参与者。更意味深长的是,他还请来了詹姆斯·伊森和杰弗里·诺顿。伊森一年前刚刚为他做了肝脏移植手术;诺顿则是2004年为他做了胰腺手术,iPad发布当天,他携妻带子,与乔布斯的妹妹莫娜·辛普森一起坐在观众席中。

  乔布斯以一贯的大师风格为新产品的登场铺陈渲染,就像三年前发布iPhone时一样。这一次,屏幕上显示出一台iPhone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中间标着一个问号。“问题是,两者之间还可能存在别的东西吗?”他问道。这个“东西”必须能用来很好地浏览网页、电子邮件、照片、视频、音乐、游戏和电子书。他给予了上网本概念致命的一击,说道:“上网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乏善可陈!”来客和员工欢呼起来。“但是我们有这样一个‘东西’,它叫做iPad。”

  为了强调iPad的亲和性,乔布斯从容地走到一把舒适的皮革椅子和一张边桌前,拿起了一台iPad,实际上,出于他的品位,椅子是勒·柯布西耶(LeCorbusier)设计的,边桌则是埃罗·沙里宁(EeroSaarinen)的作品。他热情地说:“它比笔记本电脑亲和得多。”接着,乔布斯开始浏览《纽约时报》的网页,给斯科特·福斯托和菲尔·席勒发送电子邮件,题目是,哇,我们真的在发布iPad。”然后他翻阅相册,使用日历,在Google地图上放大埃菲尔铁塔的图片,观看了《星际迷航》和皮克斯《飞屋环游记》的一些视频片段,展示iBook书架,并播放了鲍勃·迪伦的《像一块滚石》(LikeaRollingStone),这首歌他曾在iPhone发布时播放过。“这难道还不够牛吗?”他问道。

  在最后一张幻灯片中,一个路牌上标识着“科技”与“人文”两条街的交汇口。乔布斯着重阐述丁其人生的一个理念,这一理念也在iPad身上得到了体现。“苹果之所以能够创造出iPad这样的产品,是因为我们一直努力融合科技和人文艺术。”他总结道。iPad是《全球概览》的电子化身,在这里,创意与实用工具相遇。

比尔·盖茨也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我仍然认为,手写笔和真正的键盘,也就是上网本,会是主流,”他对布伦特·施伦德说,“我没有当初iPhone发布时的那种感觉。iPhone发布的时候,我心里想:‘哦天哪,微软的目标不够高。’iPad是个不错的阅读器,但是它没有任何地方会让我觉得,‘噢,我多希望这是微软做出来的。’”他坚持认为,微软的手写笔输入方案会成为行业标准。盖茨对我说:“多年来,我都一直预言今后会出现配备手写笔的平板电脑。要么我是对的,要么我就死定了。”

 但iPad最初收到的反应并非颂歌。由于产品同年4月才上市,观看过乔布斯演示的一些人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增强型iPhone?《新闻周刊》的丹尼尔·莱昂斯(DanielLyons)写道:“自从Snooki和TheSituation①好上之后,我还没有如此失望过。”莱昂斯曾在一个网络模仿秀中扮演“假史蒂夫·乔布斯”。Gizmodo网站发表了一篇撰稿人文章,题为“iPad的八大逊处”(EightThingsThatSuckabouttheiPad),列举出iPad的种种缺点:没有多任务,没有摄像头,不支持Flash,等等。甚至就连iPad的名字也遭到博客圈的调侃,被恶搞成女性卫生用品。当天,“#iTampon”②这个标签在Twitter话题榜上排名第三。

  比尔·盖茨也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我仍然认为,手写笔和真正的键盘,也就是上网本,会是主流,”他对布伦特·施伦德说,“我没有当初iPhone发布时的那种感觉。iPhone发布的时候,我心里想:‘哦天哪,微软的目标不够高。’iPad是个不错的阅读器,但是它没有任何地方会让我觉得,‘噢,我多希望这是微软做出来的。’”他坚持认为,微软的手写笔输入方案会成为行业标准。盖茨对我说:“多年来,我都一直预言今后会出现配备手写笔的平板电脑。要么我是对的,要么我就死定了。”

  在发布会第二晚,乔布斯非常恼火和沮丧,我们聚集在他家厨房吃晚饭,他在餐桌旁来回踱步,用自己的iPhone收发电子邮件,浏览网页。

  在过去24小时内,我收到了约800封电子邮件。大多数都是在抱怨。没有USB线!没有这个,没有那个。有些人会说,“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一般不回复别人的邮件,但是这封我回了,“你父母会为你这么有出息而感到骄傲的。”有些人不喜欢iPad这个名字,等等等等。我今天有些郁闷,有点受到打击了。

 4月,当iPad开始销售、人们亲手拿到它之后,公众的挑剔情绪开始消退。《时代》杂志和《新闻周刊》都将其做了封面报道。列夫·格罗斯曼在《时代》杂志撰文写道:“撰写苹果公司产品文章的难题之一在于,它们常常伴随着天花乱坠的宣传。另一个难处则是,有时候炒作都是真的。”他对iPad的唯一保留意见就是,“虽然它是进行内容消费的好设备,但是对于内容创造并无多大助益。”事实确实如此。电脑,尤其是麦金塔,巳成为人们制作音乐、视频、网站和博客的工具。“iPad将重点从内容创造转移至仅仅是吸收和使用内容。它让你成为观者,把你变成被动消费者,消费其他人的杰作。”乔布斯将这一批评放在心上,并着手改进,确保下一代iPad能够加强方便用户进行艺术创作的功能。

“封闭的系统可能是传达苹果的技术禅理的唯一途径。”

  关于iPad的大部分争论都着眼于其封闭的端到端一体化系统是卓越的还是注定失败的。Google这时开始扮演20世纪80年代微软的角色,该公司推出了移动系统安卓。这是一个开放平台,所有硬件制造商均可使用。《财富》杂志就这一话题进行了讨论。迈克尔·科普兰(MichaelCopeland)写道:“没理由封闭。”但是他的同事乔恩·佛特(JonFortt)反驳道:“封闭系统的名声虽差,但是它们很好用,对用户有好处。在技术领域中,恐怕没人能比史蒂夫·乔布斯更能证明这一点。苹果公司能够通过捆绑硬件、软件和服务,并进行紧密控制,成功超越竞争对手,推出优美的产品。”二人一致认为,在麦金塔之后,iPad将是开放还是封闭这一问题最清楚的测试。“A4芯片把所有功能都集成于一张芯片上,这表明苹果的控制癖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佛特写道,“现在,对整个眭谷、设备、操作系统、应用程序商店和支付系统,苹果公司都具有绝对发言杈。”

 沃兹尼亚克曾主张尽可能开放硬件和软件,他也在不断修正自己的意见。如以往一样,iPad上市当天,他和果粉们彻夜排队等待苹果专卖店开门。这一天,他骑着一辆赛格威两轮自平衡电动车,来到圣何塞的维利菲尔购物中心(ValleyFairMall)等待。一位记者向他询问苹果生态系统的封闭性。他回答说苹果把用户引进围栏并让他们留在里面,但是这也有一些优势。我喜爱开放式系统,但我是个黑客。而大多数人只想要简单方便易用的东西。史蒂夫的天才之处就在于,他知道如何把东西变得简单,而要做到这一点有时就需要控制一切。

  有一个故事打动了乔布斯,他转发了给我。迈克尔·内尔(MichaelNoer)在福布斯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他在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北部农村的一个奶牛场,正在自己的iPad上读一部科幻小说,一个打扫马厩的6岁小男孩走了过来。小男孩很好奇,内尔于是把iPad递给了他。在没人指导也从未见过电脑的情况下,这个小男孩开始凭自己的直觉使用iPad。他开始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启动应用程序,玩弹球游戏。“史蒂夫·乔布斯设计出了一个强大的电脑,连目不识丁的6岁孩子都能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使用。”内尔写道,“如果这还不算神奇,那我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称得上神奇了。”

  不到一个月,苹果公司就售出了100万台iPad,iPhone花了两倍的时间才达到这一销量。至2011年3月,即iPad发布9个月后,其销量已达1500万台。从一些数据来看,它已成为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消费产品——

 解释iPod是什么很容易——把1000首歌装进你口袋——我们很快就做出了标志性的剪影广告。但是,很难说清楚iPad是什么。我们不希望把它展示成一台电脑,也不想把它弱化成一台可爱的电视机。第一组广告表明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它们太休闲,太惬意了。

  为了做iPad的广告,詹姆斯·文森特几个月都没有休息。终于,iPad开始销售,广告也同步播出了,他开车带着家人前往棕榈泉观看柯契拉音乐节 他刚到那儿没一会儿,乔布斯的电话就来了。“你的广告烂透了,”他说,“iPad正彻底改变世界,我们需要有冲击力的东西。你这都是小屁玩意儿。”

  “好吧,那你想要什么?”文森特回敬道,“你一直都没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乔布斯说,“你得给我点新东西。你给我看过的东西都差得远了。”

  文森特开始争辩起来,乔布斯突然暴怒。文森特回忆说,“他开始冲我吼叫。”文森特也被激怒了,于是两人的争吵开始升级。

  文森特喊道:“你得告诉我你要什么。”乔布斯回道:“你得给我展示一些东西,等我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知道是什么了。”

  “噢,太棒了,让我把这记下来,发给我的创意人员:我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知道是什么了。”

文森特和米尔纳共展出了12种方案。

  在仔细考虑了这些方案后,乔布斯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不要幽默,不要名人,也不要产品演示。“广告要发出一份声明,”乔布斯说,“它应该是一个宣言,告诉人们iPad很了不起。”他曾宣布iPad会改变世界,他希望广告能够强化自己的宣言。乔布斯认为,在未来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其他公司会跟风推出平板电脑,而他希望人们记住,iPad才是真正的平板电脑。“我们需要这个广告能够站起来,向人们宣告我们的成就。”

画面展示出iPad神奇的功能,一个强有力的旁白宣告道:“iPad很薄,iPad很美……它非常强大,它不可思议……它是视频,是照片。能装下你一辈子都读不完的书。它已经是一场革命,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该死,”他大喊道,“这些就跟维萨卡的广告一样,典型的广告公司产品。”

iPad广告没有介绍设备本身,而是讲述你可以用它做什么。事实上,iPad的成功不仅来自其漂亮的硬件,也来自其应用程序,用户可以借此进行各种有趣的活动。最幵始只有数百种应用程序可供免费或低价下载,但很快,应用程序的数量就已成千上万。你可以玩“愤怒的小鸟”,也可以追踪股票信息、看电影、阅读电子书和杂志、获知新闻、玩游戏,消磨大把时光。硬件、软件和应用程序商店的整合让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但是,苹果公司也在对那些想要为iPad开发软件和内容的外部开发者有控制地开放应用程序商店;这个平台就像一个精心管理和控制的社区花园。

  应用程序热潮始于iPhone。2007年初,iPhone刚刚推出时,没有外部开发人员开发的应用程序,乔布斯最初也拒绝向外部开发人员开放。他不想让外人为iPhone创建应用程序,因为这样可能会把iPhone搞得乱七八糟,让iPhone感染病毒,或者破坏其完整性。

  董事会成员亚瑟·莱文森和一些人主张开放iPhone应用程序。“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游说他开放应用程序。”莱文森回忆说。如果苹果不允许开发者制作应用程序,而其他智能手机制造商允许,那么这实际上就将竞争优势拱手相让。苹果公司营销总监菲尔·席勒赞同莱文森的说法。“我无法想象,我们能创造出iPhone这样强大的产品,却不愿意授杈开发者制作应用程序,”席勒回忆道,“我知道消费者会喜欢。”在苹果公司外部,风险投资家约翰·多尔认为,开放应用程序平台能够催生出新型创业者,他们会创造出新的服务。

  乔布斯一开始拒绝就此进行讨论,部分原因是,他认为其团队没有精力解决授杈第三方应用程序开发者所涉及的复杂问题。他希望团队能专注。“于是他根本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席勒说。但是iPhone推出后不久,他又愿意听取大家就这个问题的争论。“每谈论一次这个话题,史蒂夫就好像更开放了一些。”莱文森表示。在四次董事会会议上,他们都就此问题进行了自由讨论。

  乔布斯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将允许外部开发人员编写应用程序,但是他们必须遵循严格的标准,接受苹果公司的测试和批准,并且只能通过iTunes商店出售自己的应用。这种方法既能获得授权众多软件开发者所带来的优势,又能保持足够的控制,以保护iPhone的完整性和用户体验的简单性。“这找到了一个好的平衡点,绝对是一个最佳解决方案,”莱文森说道,“能带给我们开放的好处,但同时又保留了端到端的控制。”

  2008年7月,iPhone应用程序商店开放;9个月后,下载量就达10亿次。2010年4月iPad开始销售时,应用程序商店已经拥有18.5万个iPhone应用程序。大多数应用程序也能在iPad上使用,虽然它们并未利用更大的屏幕。但是,不到5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2.5万个专门为iPad编写的新应用程序。至2011年6月,苹果应用程序商店中的iPhone和iPad应用程序已达42.5万个,并且下载量超过140亿次。

  应用程序商店在一夜之间创造了一个新的产业。创业者们在宿舍、车库,以及主流媒体企业开发出了许多新的应用程序。约翰·多尔的风投公司成立了iFund基金,提供2亿美元为最好的创意进行股权融资。杂志和报纸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他们此前一直免费发布电子内容,也许能凭借应用程序对电子内容进行收费,就像将精灵收回了魔瓶一样。富于创新的出版商专门为iPad创造出新的杂志、书刊和学习材料。例如,曾出版过麦当娜的《性》以及《蜘蛛小姐的茶会》等作品的高端出版社卡拉威(Callaway)决定破釜沉舟,完全放弃印刷业,而专注于利用交互式应用程序进行书籍出版。截至2011年6月,苹果公司已向应用程序开发者支付了25亿美元。

  

iPad的保护壳

在iPad开始销售之前,乔布斯就已经在思考iPad2上该有什么。它需要前置和后置摄像头——大家都知道会是这样——而且他肯定希望它更加轻薄。但是有一个他专注思考的外设问题是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人们用的保护套遮盖了iPad的美丽线条,也削弱了屏幕的效果。他们把本应轻薄的东西做得太厚了,给一个原本各方面都充满魔力的电子设备披上了件大路货的外衣。

  大约就在那个时候,他读到一篇有关磁铁的文章,剪下来交给了乔尼·艾弗。磁铁的吸引力可以被精确地聚焦在一个锥形区域里,这也许可以用于连接一个可分离的保护盖。那样,保护売就可以覆盖iPad的正面而无须包褰整个设备。艾弗的团队里有个家伙研究出了如何用有磁性的合页连接一个可分离的保护盖。当你打开它时,屏幕会被唤醒,而且这个保护盖还可以折叠成一个支架。

  这不是高科技,只是纯粹的机械应用。但是它很迷人。这也是乔布斯追求端到端一体化集成的另一个例子:保护盖和iPad是一起设计的,因此磁铁和合页可以无缝连接。iPad2会有很多改进,但是这个大多数CEO都会不屑一顾的小盖子,却将博得最多赞许的微笑。

  iPad2按计划在2011年3月2日于旧金山发布,由于乔布斯又在休病假,大家并未期待他会出席。但是等请柬发出去以后,他又让我尽量到场。现场一切照旧:苹果的最髙管理层坐在第一排,蒂姆·库克吃着能量棒,音响系统大声播放着应景的披头士乐队的歌,最后是《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和《太阳升起》。开幕前的最后一分钟,里德·乔布斯跟两个满脸稚气的大一宿舍室友赶到现场。

  “我们做这个产品那么久,我可不想错过今天。”乔布斯缓步走上舞台时说。他痩得吓人,却带着欢快的笑容。观众爆发出欢呼声,全体起立鼓掌。

  乔布斯的iPad2展示从新的保护盖开始。“这次,保护盖跟这个产品是一起设计的。”他解释说。接下来他开始回应一项质疑:原来的iPad更擅长消费内容而不是创造内容。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因此乔布斯一直为之耿耿于怀。这次,苹果改编了麦金塔上两项最有创造性的应用,GamgeBand和iMovie,开发了适用于iPad的版本,功能强大。乔布斯演示了如何在新版iPad上轻松地作曲和编曲,或给你的家庭录像添加音乐和特效,以及发布和分享这些创作。

  又一次,他用人文街(LiberalArtsStreet)和科技街(TechnologyStreet)交汇的画面结束了演讲。这次,他用最清晰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信条:真正的创意和简洁来自产品的一体化——硬件、软件,以及内容、保护盖和销售员——而不是让这些部分都开放和各自为政,就像过去的Windows个人电脑和现在的安卓(Android)设备那样:

  苹果的基因决定了只有技术是不够的。我们笃信,是科技与人文的联姻才能让我们的心灵歌唱。后PC时代的电子设备尤其如此。大家都在涌入这一平板电脑市场,可是他们把它看成是下一代PC,硬件和软件要由不同的公司制造。而我们的体验,以及我们身体中的每一块骨骼,都在说那种方式是不对的。这些是后PC时代的电子设备,需要比PC更加直观和简单易用,其软件、硬件和应用都要比在PC上更加无缝地结合。我们认为,我们不仅有合适的硅构造,而且有合适的组织构造,来制造这种产品。

  这种构造不仅植入了他创建的企业,而且也植入了他自己的灵魂。   

整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得了这种病,加上所有的疼痛,会时刻提醒你你是会死的,而一不小心这就会对你的大脑产生奇怪的影响。”他说,“你不会作超过一年的计划,这很不好。你需要强迫自己像你要活很多年那样去作计划。”

  这种神奇想法的一个例子就是他计划建造一艘豪华游艇。       他们到达伊斯坦布尔后,乔布斯聘请了一位历史教授做他们的导游。最后他们还洗了土耳其浴,那位教授的讲解让乔布斯对青少年文化的全球化有了深刻的认识:

  我受到了真正的启示。我们都穿着浴袍,他们为我们制作了土耳其咖啡。教授讲解了这里的咖啡制作方法跟其他地方有多么不同,而我认识到,“那又他妈的能怎么样呢?”即使是在土耳其,又有哪个孩子会在乎什么土耳其咖啡呢?一整天我都在现察伊斯坦布尔的年轻人。他们都在喝世界上其他孩子喝的饮料,他们穿的衣看起来就像是从GAP买的,他们也都在用手机。他们跟别处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这让我意识到,对于年轻人来说,现在整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我们在制造产品时,没有一种东西叫土耳其手机,土耳其的年轻人想要的音乐播放器也不会跟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年轻人想要的不一样。我们现在就是同一个世界。

那次愉快的航行之后,乔布斯自娱自乐地开始设计,之后反复地重新设计一艘他有朝一日想要建造的游艇。如果我停止设计,然后我又多活了两年,我会气疯的。所以我就坚持了下去。”

他说,“但是我必须继续做下去。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是承认我快要死了。”

他和鲍威尔将会庆祝他们结婚20周年

20年前的我们,彼此相知甚浅;我们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你让我目眩神迷,如入云端。

当我们在阿瓦尼举行婚礼时,雪花漫天飞舞。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孩子们的降生,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些艰难的时刻,仍历历在目,而我们却未曾经历不堪的年华;

我们彼此的真爱和尊重在岁月里沉淀发酵,与时俱浓;

我们一起经历诸多风雨,阅尽世间沧桑。

20年后,旧地重游,我们更苍老了,更睿智了,岁月的印记也在我们的脸上和心中留下褶皱。


我们终于明白,生命中的那些快乐、痛苦、秘密和奇迹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我们依然携手共度。

而身在云端的我,双脚一如既往,从未踏回世间。

iCloud

使计算机不再担任管理我们内容的中心角色,并让我们的电子设备无缝同步。

 到2008年,乔布斯已经预见到数字时代的下一个浪潮。他相信,未来你的桌上电脑将不再会是你的内容中枢。取而代之,中枢将被转移到 “云端” 。换句话说,你的内容将被存储在你所信任的公司管理的远程服务器上,你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设备上使用。接下来乔布斯用了三年时间实现这个设想。   乔布斯怒不可遏。他把MobileMe团队召集到苹果园区的礼堂,站在台上问,“有没有谁能告诉我MobileMe是要做什么用的?”团队成员回答后,乔布斯追问道:那他妈的为什么它做不了那个?”接下来半个小时他一直在斥责他们。“你们玷污了苹果的声誉,”他说,“你们应该相互憎恨,因为你们令彼此失望。连我们的朋友莫斯伯格都不再写赞美我们的文章了。”大庭广众之下,他炒掉了MobileMe团队的负责人,换成了埃迪·库埃,库埃当时负责苹果所有的互联网内容。如《财富》杂志的亚当·拉辛斯基在对苹果企业文化的分析文章中所说,“问责制得到了严格执行。”

  到2010年,显然谷歌、亚马逊、微软等公司显然都在力争成为可以最好地存储你的内容和数据,并在你的各种设备上进行同步的公司。因此乔布斯加倍努力。那年秋天他向我作了如下说明:

  我们要成为管理你与“云端”之间关系的公司——从“云端”中流畅地播放你的音乐和视频,存储你的图片和信息,甚至包括你的医疗数据。苹果率先认识到你的计算机会成为一个数字中枢。因此我们编写了这些应用——iPhoto、iMovie、iTunes——并将它们与我们的设备整合在一起,例如iPod,iPhone和iPad,效果棒极了。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间,这个中抠将从你的计算机转移到“云端”。因此这是同一个数字中柩策略,但是中枢的位置变了。这意味着你总是能访问你的内容而且不必再同步。

乔布斯在每周一的晨会上讨论这个设想,渐渐形成了一个新战略。“我在凌晨两点给各团队的人发邮件,对问题进行充分讨论。”他回忆说,“我们对此作了很多思考,因为它不是一项工作,它是我们的生命。”尽管一些董事会成员,包括阿尔·戈尔在内,质疑让MobileMe免费的想法,但他们还是支持了它。这将是他们未来十年把客户圈进苹果领地的关键战略。

乔布斯亲自展示iCloud。“大约十年前,我们有了我们最重要的一个预见,”他说,“PC将成为你数字生活的中枢。你的视频,你的照片,你的音乐。但是在过去几年这个预见破灭了。为什么?”他不厌其烦描述了把所有的内容同步到每一个设备上是多么困难。如果你在iPad上下载了一首歌,用你的iPhone拍了一张照片,在你的电脑上存了一段视频,你就要把USB线在各个设备上插来拔去才能实现这些内容的共享,最后会觉得自己像个旧时的电话接线员。“让这些设备保持同步快把我们逼疯了,”下面的笑声越来越大,“我们有一个解决方案。它是我们的下一个重要预见。我们要把PC和Mac降级为仅仅是一个设备,我们要把数字中枢转移到‘云端’。”

大星星理解:因为苹果的设备产品很多,那么这些设备之间的用户内容就很难同步,而且在众多已经成功的产品中PC设备很快就会被降级,降级为一个普通设备而已,这些端的内容同步问题–就是iCloud要做的事情啦。

这个简单的概念——一切都将无缝连接——一如既往地是苹果的竞争优势。

微软已经对其云计算“CloudPower”大肆宣传了一年多,而早在三年前其首席软件架构师,传奇的雷·奥兹(RayOzzie),就曾向全公司发出了振奋人心的动员: “我们的愿望是人们只需要购买一次多媒体内容,然后就可以用他们的……任何电子设备接入和享用。”

但是奥兹在2010年底辞职,而微软的云计算从未在消费类电子设备上实现。亚马逊和谷歌都在2011年推出了云服务,但是他们都没有能力整合硬件、软件和各种电子设备中的内容。苹果控制这个产业链上的每一个环节,可以通过设计使之全都共同工作:电子设备、计算机、操作系统、应用软件加上内容的销售和存储。

当然,只有当你使用某款苹果设备、待在苹果的封闭空间里时,这一切才能无缝合作。这就为苹果带来了另一个好处:消费者黏合度。一且你开始使用iCloud,就会很难切换到Kindle或安卓设备。你的音乐和其他内容无法同步到那些设备上;事实上,它们可能会无法工作。苹果30年来抵制开放系统的努力达到了高潮。“我们思考了是否要为安卓做一个音乐应用,”第二天吃早餐时他告诉我,“我们把iTunes装到Windows上以便能销售更多iPod。但是我没看到把我们的音乐应用装到安卓系统上有什么好处,除了让安卓的用户高兴之外。而我不想让安卓的用户高兴。”

大星星理解:小米的周边设备很丰富,也在打造这样一个闭环的生态环境哦

创建新园区Apple Park–太空船总部

他投身到新园区的设计建设中,这将是一个传世的项目,融入了他对设计的激情和他对创建一家传世公司的热情。“我想留下一个标志性的园区,可以体现这家公司的价值观,代代相传。”他说。

他聘请了他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公司——诺曼·福斯特爵士(SirNormanFoster)的公司,该公司曾经修建了很多设计精美的建筑,如复原柏林的国会大厦,以及伦敦的圣玛丽斧街30号。不出所料,乔布斯深度参与到建筑规划中,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以至于几乎无法形成最终的设计方案。这将是他的传世之作,他要力求完美。福斯特的公司派出了50名建筑师,2010年全年,他们每隔三个星期都要给乔布斯看改进过的模型和各种选择方案。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提出新的概念,有时甚至是全新的形状,让这些建筑师从头再来并提供更多的备选方案。

当他第一次在他的起居室向我展示那些模型和规划时,这个建筑的形状就像一条蜿蜒的巨型跑道,由三个相连的半圆组成,环绕着一个巨大的中心庭院。墙壁是落地窗,内部是一排排的办公室,阳光可以直射在过道上。“这样大家会面的空间就随处可见,方便灵活。”他说,“而且每个人都能够晒到太阳。”

他跟一些建筑师有一个争论,建筑师希望这些窗子可以打开,而乔布斯从来不喜欢让人们能够打开东西的想法。“那只会让人们把东西搞砸。”他宣称。在这一点上,如在其他细节上一样,他赢了。

然后他看着她,专注地问了一个几乎让她站立不稳的问题:“告诉我,我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鲍尔斯尽量诚实地回答了他。“你那时非常冲动,非常难以相处,”她说,“但是你的视野让人折服。你告诉我们,‘过程就是奖励。’结果表明你说得没错。”

  “是的,”乔布斯回答,“我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一些东西。”然后,过了几分钟,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让鲍尔斯和他自己安心。“我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真的。”

暮色下的抗争

乔布斯说,“他对此表现出的热情正像我在他这个年龄时对计算机的那种热情。我认为21世纪最大的创新将是生物学与技术的结合。一个新的时代正拉开序幕,就像我在他的年龄时,数字时代正拉开序幕。”

布斯把儿子带到仓库,让儿子从他的两辆自行车里挑一辆,他觉得自己不会再骑了。里德开玩笑说那辆意大利的看起来有点儿颜色太鲜艳,所以乔布斯让他选旁边那辆结实的8速自行车。当里德说他很感激时,乔布斯回答说:“你不用感激,因为你有我的DNA。”

乔布斯曾许诺,在每个孩子13岁以后都会带他们去他们自己选择的地方旅行一次。

这次会谈实际上持续了45分钟,乔布斯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看你的架势,你就想当一届总统吧。”一开场乔布斯就这样对奥巴马说。否则,他说,奥巴马政府应该对企业更友好一些。

 多尔把讨论拉回到主题,让每人都建议一些切实可行的方案。轮到乔布斯时,他强调需要有更多训练有素的工程师,建议对任何在美国拿到工程学位的外国留学生都应该发给签证,让他们留在美国。奥巴马说那只有在《梦想法案》(DreamAct)的范围内才会实现。该法案允许小时候非法移民到美国的外国人在高中毕业后成为合法居民——这曾经是共和党政府禁止的。乔布斯觉得这正体现了政治是如何导致社会瘫痪的。“总统是个聪明人,可是他一直在向我们解释为什么事情做不成,”他回忆说,“把我气坏了。”

  乔布斯继续敦促要找到一种方式培养更多的美国工程师。他说,苹果在中国的工厂雇用了70万名工人,需要3万名工程师去支持这些工人。“你在美国雇不到那么多工程师。”他说。这些工厂的工程师不必是博士或天才;他们只需要掌握基本的制造业工程技术。技术学校、社区大学或贸易学校都可以培养。“如果你能培养出这些工程师,”他说,“我们可以粑更多的制造厂搬回来。”这个观点给总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总统跟助手们提到了两三次;“我们必须找到方法,把乔布斯告诉我们的那3万名制造工程师培养出来。”

“当你有某种感受时,”他说,“例如对你的癌症或困境感到悲伤或愤怒,试图掩饰这些感受就是在虚伪地过日子。”

有赖于尖端科学的发展,医生们得以让乔布斯总是比癌症的蔓延快上一步。他是世界上最早接受癌症肿瘤基因和正常基因作排序治疗的20个人之一。当时这项治疗耗资超过10万美元。

  基因排序和分析由斯坦福、约翰·霍普金斯和哈佛-麻省理工博德研究所的研究团队合作完成。了解乔布斯体内肿瘤的特殊基因和分子特征后,他的医生们就可以挑选特定的药品,直接针对导致他的癌细胞异常生长、有缺陷的分子位点进行治疗。这种方法,称为分子靶向治疗法,比传统的化疗方法更为有效,化疗会破坏身体里所有细胞的分裂过程,无论是癌细胞还是健康细胞。这种靶向治疗并非药到病除,但时常效果显著:它使医生可以筛选大量的药品——常见或不常见的,已经上市的或还在研制的——从中选出三四种可能最有效的。当他的癌细胞变异、一种药物不再有效时,医生们可以换下一种药物继续治疗。

他的一位医生告诉他,有可能他的癌症和其他相似的癌症很快会被归为可控制的慢性疾病,可以一直被遏制,直到他死于其他问题。“我要么就是最先这样跑赢癌症的人之一,要么就是最后死于这种癌症的人之一。” 一次乔布斯跟医生们开会后这样告诉我,“不是最先上岸的,就是最后被淹死的。

住在不到3个街区外的谷歌联合创始人拉里·佩奇,刚刚宣布计划从埃里克·施密特手里接管公司的控制权。他知道如何取悦乔布斯:他询问是否可以过来请教一下做一个好的CEO有什么秘诀

佩奇来到他家,在乔布斯的客厅里,听他讲如何创造伟大的产品和生命力持久的公司。乔布斯回忆道:

  关于专注,我们谈了很多。还有人的选择。如何知道应该信任谁,以及他如何打造一支可以依賴的团队。我给他讲了必须采用什么样的拦截战术去防止公司变得松散或充斥着二流选手。我强调的主要事项就是专注。要想清楚谷歌成熟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公司。现在摊子铺得到处都是,你想专注去做的5个产品是什么?把其他的都扔掉,因为会拖你的后腿,会把你变成微软,导致你生产的产品符合要求但不伟大。我尽量做了我能做的。我会继续与像马克·扎克伯格一样的人做这样的事。

乔布斯问了些关于教育的问题,盖茨描述了他对未来学校的设想——学生们自己观看讲座和视频课程,而课堂时间用来讨论和解决问题。他们一致认为,迄今为止计算机对学校的影响小得令人吃惊——比对诸如媒体、医药和法律等其他社会领域的影响小得多。盖茨说,要改变这一点,计算机和移动设备必须致力于提供更多个性化的课程并提供有启发性的反馈。

在谈话接近尾声时,盖茨称赞乔布斯创造了“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以及在20世纪90年代末从那些差点儿毁了苹果的家伙手里把它拯救了出来。他甚至还作了个有趣的让步。纵观他们的职业生涯,彼此对于数字世界最根本的一个问题都抱有对立的理念——硬件和软件应该紧密整合还是应该更加开放。“我曾经相信那种开放的、横向的模式会胜出。”盖茨告诉他,“但是你证明了一体化的、垂直的模式也可以很出色。”乔布斯也承认说:“你的模式也成功了。”

但是跟我追溯完他们的讨论后,盖茨补充了一个警告性的说明:“一体化的模式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有史蒂夫在掌舵。但那并不意味着它将在未来的多个回合中获胜。”乔布斯也感觉必须要加上一句对盖茨的警告:“当然,他的分散模式可行,但并没有制造出真正伟大的产品。这是问题的所在。是个大问题。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

乔布斯还有很多想法和项目要付诸实施。他想颠覆教科书产业,为iPad开发电子教材和课程资料,拯救那些背着沉重的书包瞒跚而行的学生们的脊柱。

我想起盖茨上次来看乔布斯之后说的话,就是关于苹果虽然证明了一体化的策略可行,但前提是“因为有史蒂夫在掌舵”。乔布斯认为这么说很愚蠢。“任何人都可以用这种方式创造出更好的产品,不只是我。”他说。于是我问他能不能说出另一家公司,它们也因坚持端到端一体化的策略而做出了伟大的产品。他思索了一会儿,努力想找出个例子来。“那些汽车公司,”他最后说,但是又加了一句,“或者至少它们曾经是。”

当我们的讨论转移到当前经济和政治的糟糕局面时,他提出了一些尖锐的观点,说全世界都缺少强有力的领导。“我对奥巴马感到失望。”他说,“他的领导力出现问题是因为,他不愿意得罪别人或让那些人滚蛋。”他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会心地笑着说:“是的,我就从来没有这种问题。”

过了一两分钟他才有力气讲话。“当初,我对这个项目有很多恐惧,”他最后说,指的是决定跟我合作写这本书的事,“我真的很忧虑。”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做呢?”我问。

  “我想让我的孩子们了解我。”他说,“我不经常在他们身边,我希望他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并理解我做的事情。另外,在我生病以后,我意识到如果我死了,其他人肯定会写我,而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他们会全都搞错。所以我想确保有人能听到我想说的话。”

  两年以来,他从未问过我在这本书里写了些什么或我得出了哪些结论。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我说,“我知道在你的书里会有很多我不喜欢的内容。”这句话更多的是提问而不是陈述,他盯着我,等待一个答复,我笑着点了点头,说肯定会是那样。“很好。”他说,“这样它就不会看起来像是本内部著作。我一时半会儿不会读它,因为我不想被气疯。可能我一年后会读——如果我还在的话。”说到这儿,他闭上了眼睛,已经没有力气了,于是我悄悄地离开了。

乔布斯的个性体现在他创造的产品里。正如苹果的核心理念,从1984年最初的麦金塔到整整一代人以后的iPad,—直都是端到端的软硬件整合,乔布斯本人也是如此:他的个性、激情、完美主义、阴暗面、欲望、艺术气质、残酷以及控制欲,这一切都跟他的经营理念和最终的创新产品交织在一起。

  这种融合在其个性和产品中的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极致。他的沉默跟他的咆哮一样骇人,他训练自己可以一直盯着人看而不眨眼。有时候这种极致是迷人的,那种鬼才式的迷人,比如在他热切地解释鲍勃·迪伦音乐之深刻的时候,或是在掲幕产品时,无论什么在他口中都能变成苹果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产品。然而有时,他的极致又很恐怖,例如当他厉声谴责谷歌或微软对苹果剽窃的时候。

  这种极致促成了他对世界的二元论观点。苹果的同事们称其为乔布斯的天才/白痴二分法。你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有时候一个人同一天就能得到这两种评价。这一观点同样适用于他对产品、对想法,甚至对食物的看法:不是“史上最棒”,就是差劲儿、脑残、没法儿吃。因此,发现任何瑕疵都可能引发乔布斯一顿咆哮。一道金属涂层、一颗螺丝钉的曲线、一只机箱上蓝色的深浅、一款导航屏幕的直观性——他会一直骂它们“烂透了”,直到某个时刻他突然称赞它们“完美至极”。他把自己看做」个艺术家,他也确实是,所以他纵容自己具有艺术家的性情。    他对完美的追求使得他要求苹果对每一款产品都要有端到端的控制。如果看到伟大的苹果软件在其他公司的蹩脚硬件上运行,他就会浑身难受,甚至更糟;同样,一想到让未经审核的应用或内容污染苹果设备的完美,他也会有过敏反应。这种把硬件、软件和内容整合成统一系统的能力使他可以贯彻简洁的理念。天文学家约翰尼斯·开普勒(JohannesKepler)曾说过,“自然喜欢简涪与统一”。史蒂夫·乔布斯也这么说。

数字世界最根本的分歧是开放与封闭的对立,而对一体化系统的本能热爱让乔布斯坚定地站在了封闭一边。从家酿计算机俱乐部传承下来的黑客精神倾向于开放的方式,几乎没有中夹控制,人们可以自由地修改硬件和软件、共享代码、用开放的标准写程序、避开专利系统,有跟多种设备和操作系统兼容的内容和应用。年轻的沃兹尼亚克就曾在那个阵营:他设计的AppleII就很容易拆开,而且预留了很多插槽和端口可以让人随心所欲地使用。而从麦金塔开始,乔布斯成为了另一个阵营的开创者。麦金塔就像是一部电器,硬件和软件紧密结合,无法修改。这牺牲了黑客精神,却创造出一种无缝而简单的用户体验。

  之后乔布斯下令,麦金塔的操作系统不会供其他任何公司的硬件使用。微软则采取截然相反的策略,允许Windows操作系统在各种机器上授权使用。这虽然没有催生出最优雅的计算机,但是却帮助微软统治了操作系统世界。当苹果的市场份额缩小到5%以下时,微软的策略被视为个人电脑领域的胜利者。

  然而从长期看,乔布斯的模式证明是有一些优势的。当其他计算机制造商都在商品化时,苹果即使以很小的市场份额都能保持极髙的利润率。例如在2010年,苹果的收入只占个人电脑市场的7%,但是却获得了营业利润的35%

这个策略行之有效。在2000年5月,苹果的市值是微软的1/20。到2010年5月,苹果超过微软成为全球最有价值的科技公司。到2011年9月,苹果的价值髙出微软70%。2011年第一季度,Windows个人电脑的市场份额缩水1%,而Mac的市场份额增长了28%。

对于乔布斯来说,一体化的理念事关对错。“我们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是控制狂。”他解释说,“我们做这些是因为我们想创造伟大的产品,因为我们关心用户,因为我们愿意为全部的体验负责,而不是去做别人做的那些垃圾。”他相信他是在为人提供服务,“人们在忙着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他们希望我们去做我们最擅长的。他们的生活很繁忙,他们有其他事情要做,而不是去想怎样整合他们的计算机和电子设备。”

在一个充斥着低劣设备、杂牌软件、难以预测的错谟信息和恼人的用户界面的世界里,这种理念带来了以迷人的用户体验为特征的非凡产品。使用一款苹果产品可以像走在乔布斯喜爱的京都禅意花园里一样,让人肃然起敬,而这两种体验都不是通过崇尚开放或百花齐放来实现的。落在一个控制狂手里的有时候感觉也不错。

乔布斯的极致还表现在他的专注力上。他会设定优先级,把他激光般的注意力对准目标,把分散精力的事情都过滤掉。如果他开始做某件事——麦金塔早期的用户界面,iPod和iPhone的设计,把音乐公司引进iTunes商店——他就会非常专注。但是如果他不想处理某件事——法律纠纷,业务事项,他的癌症诊断,某件家事——则会坚决地忽视它。那种专注使他能够说不。他只保留几个核心产品,砍掉一切其他业务,让苹果回到正轨。他剔除按键让电子设备简单化,剔除功能让软件简单化,剔除选项让界面简单化。他把这种专注的能力和对简洁的热爱归功于他的禅修。禅修增强了他对直觉的信赖,教他如何过滤掉任何分散精力或不必要的事情,在他身上培养出了一种基于至简主义的审美观。

他很看重自己残酷诚实的一面。“我的责任是当事情搞砸了的时候说实话而不是粉饰太平。”他说。这一点使他富有魅力又能鼓舞人心,但也使他有时候,用技术词汇来说,像个浑蛋。

  安迪·赫茨菲尔德有一次告诉我:“我真的特别想让史蒂夫回答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你有时候要那么刻薄呢?’”甚至乔布斯的家人都奇怪,他到底是先天缺少能避免乱箭伤人的过滤机能呢,还是有意回避了那个机能。乔布斯称是前一种。“我就是我,你不能期待我成为另外一个人。”在我问这个问题时,他回答说。但我认为他其实本来可以控制自己,如果他想的话。当他伤害别人时,并不是因为他感情上意识不到。正相反,他可以把人看透,明白他们内心的想法,知道如何随心所欲地结交他们,诱惑他们,伤害他们。   

他是个天才,他的洞见会不期而至,更多地要求直觉而非大脑的处理能力。他像个探路者一样,可以吸收信息,嗅到风中的气味,对前路先知先觉。

最后

我的激情所在是打造一家可以传世的公司,这家公司里的人动力十足地创造伟大的产品。其他一切都是第二位的。当然,能赚钱很棒,因为那样你才能够制造伟大的产品。但是动力来自产品,而不是利润。斯卡利本末倒置,把赚钱当成了目标。这只是个微妙的差别,但其结果却会影响每一件事:你聘用谁,提拔谁,会议上讨论什么事情。

有些人说:“消费者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但那不是我的方式。我们的责任是提前一步搞清楚他们将来想要什么。我记得亨利·福特曾说过,“如果我最初是问消费者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应该是会告诉我,‘要一匹更快的马!’”人们不知道想要什么,直到你把它摆在他们面前。正因如此,我从不依靠市场研究。我们的任务是读懂还没落到纸面上的东西。

苹果之所以能与人们产生共鸣,是因为在我们的创新中深藏着一种人文精神。我认为伟大的艺术家和伟大的工程师是相似的,他们都有自我表达的欲望。事实上最早做Mac的最优秀的人里,有些人同时也是诗人和音乐家。在20世纪70年代,计算机成为人们表现创造力的一种方式。一些伟大的艺术家,像列奥纳多·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同时也是伟大的科学家。米开朗基罗懂很多关于采石的知识,他不是只知道如何雕塑。

要抨击微软很容易。他们显然已经丧失了统治地位。他们已经变得基本上无关紧要。但是我欣赏他们所做的,也了解那有多么困难。他们很擅长商业方面的事务。他们在产品方面从未有过应有的野心。比尔喜欢把自己说成是做产品的人,但他真的不是。他是个商人。臝得业务比做出伟大的产品更重要。他最后成了最富有的人,如果那是他的目标,他实现了。但那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而且我怀疑,那最终是否是他的目标。因为他所创建的公司,我很欣赏他——它很出色——我也喜欢跟他合作。他很聪明,实际上也很有幽默感。但是微软的基因里从来都没有人文精神和艺术气质。即使当他们看到Mac以后,他们都模仿不好。他们完全没搞懂它是怎么回事儿。

像IBM或微软这样的公司为什么会衰落,我有我自己的理论。这样的公司干得很好,它们进行创新,成为或接近成为某个领域的垄断者,然后产品的质量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些公司开始重视优秀的销售人员,因为他们是改写收入数字的人,而不是产品的工程师和设计师。因此销售人员最后成为公司的经营者。IBM的约翰·埃克斯(以及早已离开苹果的约翰·斯卡利、微软的史蒂夫·鲍尔默)是聪明、善辩、非常棒的销售人员,但是对产品一无所知。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施乐。当做销售的人经营公司时,做产品的人就不再那么重要,其中很多人就撤了。当斯卡利加入后,苹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是我的失误;鲍尔默接管微软后也是这样。苹果拫幸运,能够东山再起,但我认为只要鲍尔默还在掌舵,微软就不会有什么起色。

我不认为我对别人很残暴,但如果谁把什么事搞砸了,我会当面跟他说。诚实是我的责任。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事实总是证明我是对的。那是我试图创建的文化。我们相互间诚实到残酷的地步,任何人都可以告诉我,他们认为我就是一堆狗屎,我也可以这样说他们。我们有过一些激烈的争吵,互相吼叫,那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罗恩,那个商店看起来像坨屎”的时候没什么不良感觉。或者我会说“上帝,我们真他妈把这个工艺搞砸了”,就当着负责人的面。这就是我们的规矩:你就得超级诚实。也许有更好的方式,像个绅士俱乐部一样,大家都戴着领带说着上等人的婆罗门语和华丽词汇,但是我不了解那种方式,因为我是來自加利福尼亚的中产阶级。

我有时候对别人很严厉,可能没有必要那么严厉。我还记得里德6岁时,他回到家,而我那天刚解雇了个人,我当时就在想,一个人要怎样告诉他的家人和幼子他失业了。肯定很艰难。但是必须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我认为确保团队的优秀始终是我的责任,如果我不去做这件事,没有人会去做。

他们一直演变、前行、改进他们的艺术。那就是我一直试图做的事情——不断前进。否则,就如迪伦所说,如果你不忙着求生,你就在忙着求死

关于死亡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感觉不太舒服,他坐在屋后的花园里,思考死亡。他谈到将近40年前他在印度的经历,他对佛法的研习,以及他对转世和精神超越的看法。“我对上帝的信仰是一半一半。”他说,“我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认为一定有超出我们所见的存在。”

  他承认,当他面临死亡时,他可能更愿相信存在来世。“我愿意认为,在一个人死后有些什么东西依然存在。”他说,“如果你积累了所有这些经验,可能还有一点智慧,然后这些就这么消失了,会有些怪怪的。所以我真的愿意相信,会有些什么东西留存下来,也许你的意识会不朽。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但是另一方面,也许就像个开关一样。”他说,“啪!然后你就没了。”

  他又停下来,淡然一笑。“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喜欢给苹果产品加上开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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