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二三事之卫生

2018/02/19 reads 共 2464 字,约 8 分钟

卫生

打算忆一下儿时故乡的卫生状况。

①河水

隔壁裹脚的小脚老太太,步幅小,但是迈得勤快。她总是挎着篮子,到田里割草。傍晚便挎着满满一篮子野草,沿着河边的小路走来。待下到河边,她把篮子放在一旁,俯下身子,一手撇开河面上的草叶,一手舀起河水便饮。

小伙伴们围在一旁,诧异地问这河水真的能喝吗?

老太太:“能喝,这河里的水一直都能喝的”

“可是水里面有羊屎蛋蛋”,我们友善地提醒道,生怕是因为老太太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这个能去火,还可以消灾辟邪呢”,老太太骄傲地微笑着说,一边又舀了一捧喝。

羊屎蛋蛋在水底清晰可见,随着荡漾的水波在下面来回摇曳,有的还是完整的一颗,有的已经泡成了两半。

小伙伴们将信将疑,有老太太的榜样在先,似乎不太会是恶作剧,便有人学着做。没喝的人好奇地问味道如何,喝过的人就会宣扬口感的奇特,剩下的人愈加好奇了,于是便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我看着这一幕,半信半疑,也不知最后自己喝了没有,只是这场景印象比较深刻。

最后倒也没有听说有谁拉肚子,而老太太也很长寿。

②鄙视链

贾平凹先生谈及陕北的农民擦屁股的方式,不是用土坷垃,就是用树叶或者用瓦片。

我的故乡亦如此。

以上所有这些我都有使用过,大可以谈谈使用体验。

不过陕北农民幸福的是,他们的瓦片资源很丰富,随随便便挖出的陶罐摔碎了就是瓦片。

更令人羡慕的是,瓦片资源是可重复使用的,每到下雨,雨水将那使用过的瓦片冲洗一新,又可以再次循环利用。

土坷垃,树叶,树枝,瓦片,这些工具中,体验最好的还是瓦片,表面均匀光滑而又有适度的摩擦力,使用起来也最舒服,清理效果也最好。

树枝清理效果也还算可以,但是由于表面过于粗糙,使用时一定要咬紧牙关承受一定的痛苦,通过面部的狰狞程度可以判断树枝挑选的优劣。

树叶表面虽然光滑,但又太过于光滑,清理效果并不理想,容易打滑,打滑的效果就是原本干净的地方也会被糊上了一片。树叶本身不是那么结实,用力过猛的话容易抠破,然后糊的一手“好牌”。

土坷垃的效果算是最差的了,除了承受因粗糙造成的痛苦之外,由于易碎易溶于水的特性,定会在现场留下残渣。然后两片大屁股臀子因来回走动的摩擦,将其揉搓成一个个的小颗粒,顺裤而下。

每种工具,均有其特点,有时需要多种工具配合使用。在长期的实战经验下,每个人便有了自己的一套经验,诸如使用哪种工具最得心应手,应该如何挑选工具等都有自己的方法。

由于使用的工具和方法不同,便有了“一条鄙视链”:用砖头瓦块的鄙视用树枝的,用树枝的鄙视用树叶的,用树叶的鄙视用土坷垃的,用土坷垃的鄙视什么都不用的。

小伙伴们围在一起揩屁股时,便可以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如果哪位处于鄙视链的低端,便要被嘲笑好一阵子了。

所以,用瓦片的陕北农民,还是让人羡慕的。

③洗头

那时候人很少洗头,即使洗也是用洗衣粉和胰子。

现在人都知道洗衣粉洗头对头发和头皮都不好,而胰子是一种臭肥皂,主要用来洗衣服的,贵于洗衣粉,洗头效果也不理想。

经常用上述两种东西洗头的后果是头发脱落,头皮长廯,所以渐渐地大家都养成了很少洗头的习惯。

不洗头的后果是,头发里便会滋生虱子。

虱子的颜色跟头发很像,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只是会经常性头皮发痒,那是虱子在吸血了,小朋友就挠一挠了事。

虱子吸满了血,就要在头发丝上繁殖产卵,这种卵白色的,叫做虮子,紧紧地附着在一根根的头发上,很难摘除下来。但因为是白色的,所以很好发现,大点的孩子便用篦子帮小点的孩子刮虮子,旁边再围一圈看热闹的小伙伴。

刮虮子或刮虱子时,还蛮有画面感。

“患者”抱着一把凳子,头低低地面向凳子,放佛待砍头的犯人。凳子上放一张纸,考虑到虱子和虮子的颜色,纸的颜色应该能明显对比出“猎物”。“医生”则一手按定“患者”的头部,一手持篦子一遍遍地在头发里扫荡。

篦子的齿非常紧密,密到紧能梳过一根发丝,所以篦子扫荡过后,依附在发丝上的虮子就一个个地捋了下来。体积更大的虱子自然也会被顺带下来,被卡在篦子的齿中间,挣扎着几条腿,亮着明晃晃又爆满的肚皮。

接着就是“屠杀”,“医生”把虱子摘到拇指的指甲盖上,或放到纸上面,然后用另一个大拇指的指甲盖相扣,挤爆这些吸血者,并记下数量。

爆裂声音之响脆,另听者无不吞咽着口水,这的确是种奇怪的感受。

“患者”听得好奇,心里也痒,便急着也要看一看,也要亲自挤爆一二,才算过瘾。

虮子是包裹着重重外壳的卵,不大好挤爆,得用另一种办法。

“我来帮你烧……“

“我来帮你烧……”

……

旁边围观的小伙伴争相抢道,似乎这是一场光荣的战争。

“一共八十五个,过两天再帮你刮一遍”,“医生”宣布结束。

“我数了好像八十八个”

“不对,好像是八十六个”

围观的小伙伴们也都帮忙记着数。

后来我总结出了规律:男生头发虱子少,女生头发虱子多,是头发长更容易滋生虱子;洗头频率控制在最少一个星期一次可以彻底杜绝虱子的滋生。

后来,渐渐的,再也没有听说谁家孩子头上会长虱子了。

虱子就是那个时代的标志,这个时代过去了。

④虫子

记不清是几岁,凡是小孩个个都要吃宝塔糖。在我家乡,它并没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至少还可以诱惑小朋友去吃,相反,大家称之为“打虫药”。小孩听到这个名字多少有些畏惧和不情愿去吃,但这是强制的,由不得你的。

除了名字令人畏惧之外,大人描述的药效更加令人恐惧。

“吃完药后虫子就会被打下来了,到时候屁股里有情况喊一声”,大人如是说道。

听完我便开始臆想:

“虫子是一段段的爬出来,还是一整条出来”

“一整条虫子有多长,是一尺还是一米”

“虫子出来的时候是死的还是活的”

……

次日便可以见证效果了

坐着聊天时,便觉得有动静,用手一拉,果然有收获,只是虫子并未全死,需要用力扯出来。通体白色,比筷子稍短,比较像白色的蚯蚓,不敢直视。

那一年家乡的土窑被推倒了,爬出了上百条屋龙,人们把这些蛇收集起来埋掉了。我们一帮小孩围着玩,妹妹一会喊有虫子,爷爷就用树枝把虫子夹着拽出来,一天下来扯出了七八条……吓死个人。

这就是那个时代关于虫子的故事,后来大了些,再次打虫时,也不再有虫子从屁股里爬出来,母亲说“现在的打虫药升级了,直接打碎了”。

这个时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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